第一章:明溪鎮
楚離在街上無所事事的閑逛著,喝過了路頭孫大娘家的茶,也吃過了隔壁劉大嬸家的槐花酥,可是楚離還是不想回家,他感覺自己對家的恐懼甚至比對私塾趙夫子的戒尺更甚。
可是看了看西邊山頭上掛著的半輪太陽,楚離用力的搓了搓,把愁眉捏成了笑臉。
走,回家去。
楚離的家在鎮的最北邊,和獵人們賴以生存的那片山林就隔了一條明晃晃的小溪,明溪鎮這個稱呼多半也是由此而來。
溪兒清的透徹,但小鎮上的人們中間卻總是流傳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水鬼傳說。是以自小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楚離每次回家心里總有些發怵。
自大秦立國以來,一切都趨于制式。
制式的房屋,制式的錢幣,制式的文字。
秦王把舉國上下全部資源都控制了起來,瘋狂的拓展著他那支號稱不敗的軍隊。
在明溪鎮上,房屋整整齊齊的像一個個小方塊,楚離走進了一個小方塊,那是他的家,然后他便看見了他的父親。
楚離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匯去形容自己的父親,因為他永遠也沒有見過一個如他父親般永遠板著一張臉的人。
“爹,我回來了。”
楚離的聲音有些干澀,他對家的恐懼來源于他的父親。
楚安看著眼前這個稱呼他爹的人,眼神平靜的像看一個死人,風從門縫里溜了進來,楚安看見了楚離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滴到了地上,摔的粉身碎骨。
“阿離,你回來了啊。”
女子的聲音響起,楚安移開了自己的目光,推門而出,走向了那一片被夕陽印的有些詭異的山林。
“呼...”楚離喘的像一頭牛,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何總是那樣沉默,他只知道自打記事起,他就感覺到了父親對自己的憎恨,厭惡,以及不加掩飾的殺意。
“阿離,看你這一頭汗,快進來休息休息,娘給你扇扇風。”
楚離的母親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歲月仿佛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過痕跡。
“娘,不是說了不要這樣叫我,像個姑娘一樣。”楚離擦去了頭上的汗,抱怨著。
“好好好,娘什么都依著你。”女人輕輕的笑著,把楚離從門口拉了進來。
楚離感覺自己的娘親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
“娘,今天趙夫子說舉薦我去竹海國學。”楚離嘴里塞滿了飯,說話有些含糊。
“真的?那我們家阿離要比你爹有本事了。”慕青青的眉眼里總是帶著笑。
楚離嘿嘿的笑著,努力對付著碗里的飯。
慕青青整了整楚離有些褶的衣領,“阿離你慢慢吃,娘去把前些日子借你孫大娘的米給還了去。”
說罷,楚離再一次抬頭的時候只看見了一個越來越遠的背影、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響起,楚離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楚離感覺自己這一覺睡得無比的香甜,沒有了十多年來一直困擾著自己的噩夢,就像三伏天里吃了一塊涼涼的西瓜,那種自靈魂里傳來的舒暢感。
楚離意猶未盡的睜開眼,面色一怔。
夫子說上古時期有兇鳥,其名大風,大風性極兇悍,身軀龐大無比,振翼則起風,其所過之處,萬物盡皆毀于一旦。
是不是真的有這種神鳥,楚離不知道,但是他看著身旁的一片廢墟,愣了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
“爹!娘!”
明溪鎮原本整整齊齊方塊一樣的房屋已經盡數成了廢墟,平日里耳邊傳來的家長里短、雞飛狗跳也變成了死一樣的寂靜。
楚離用了兩個日夜尋遍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一無所有。
跌坐在自家的廢墟里,別說活人了,楚離連一丁點血腥味也沒有聞到。
良久,他吃力的爬了起來,踉蹌的向著鎮子的另一頭走去,走過了孫大娘的茶館,走過了王屠夫的肉鋪,整個小鎮都籠罩在廢墟的陰影里
楚離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孩童,他看不見自己身上此時纏繞的幾縷猩紅的靈氣。
此時的天外天。
一間封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密室里,一具仿若尸體的人影驀的睜開了眼,伸手一道靈符擊在了眼前的法陣里。
瞬間整個天外天不知道多少大家族和天宗的傳訊法陣里都傳來了一個男子淡漠的聲音。
“血魔封印已破,諸位還請前來共議大事。”
也就十息的時間,一道遁光便已到了密室之外。
“楚安,那妖婦不是說此事萬無一失嗎!”
一邊說著,兩指微曲,一道煌煌天雷已從天而落,來人暴怒間竟直接出手。
天雷在馬上劈落到密室時戛然而止,就那么詭異的停在了半空中。
密室中的男子飄然而出,伸出一根手指點住了那道天雷,就像捏著一朵花般輕松,然后屈指一彈,那天雷便向著來人的方向射去,一路上隱約間連空間都有些扭曲。
那人直至此時才想起了男子的身份,“九天尊饒....啊!”
話音未落,光華閃爍間,此人已變成了一縷青煙。
隨手殺了眼前聒噪的螻蟻,九天尊低頭看著另一只手中的繡花鞋,一滴淚水順著眼眸落下。
“青青.......”
楚離此時正順著鎮子路口的那條官道一直走著。
他要去找自己的爹娘和鎮上的人們。
他聽王屠夫的女兒說過,小鎮的那一邊,有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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