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將軍》
楚離很緊張,真的很緊張,這是除了他娘外第一次一個姑娘離得那么近。
柳兒的閨房不大,桌椅,粉紅色羅紗帳的大床,滿是胭脂水粉的梳妝臺,還有角落里的一把琴。
楚離自進了房間就一臉緊張,此時坐在那桌旁,額角都有汗浸出了。
柳兒坐在楚離對面,看著眼前人拘謹的模樣,忍不住嗤的笑出了聲。
美人掩嘴嬌笑,若是換了情場老手自然要出言調笑兩句,可是楚離只是個毛頭小子,只得低著頭不敢看那雙蕩著笑意的眼睛。
“你啊,怎會來這煙柳之地。”
倒是柳兒先發話了,婉轉的嬌聲比那艷麗的靨兒又哪里弱的分毫。
“我…我…”楚離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可是柳兒又哪管對方怎么說,自顧自的嘆了口氣。
“今日這臺下百余人,每個看我的眼神都似要把我生吞活剝了,只有公子的眼眸像湖水般平靜。”
一根纖細的玉指點在了楚離的嘴唇上,把他將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
柳兒起身,對著楚離深深一拜,
“柳兒先行謝過公子。”
楚離趕緊將佳人扶起,”
柳兒一笑,可那笑容里又有幾分笑意。
“柳兒本是齊國富貴人家,齊國兵敗后便被賣進了這勾欄之地,柳兒知道自己日后要面臨什么,可是今天在公子這兒,柳兒算是最后一次做一個活生生的人。”
說罷又是深深一拜。
楚離沉默了,這便是秀春閣金牌姑娘的僅剩的尊嚴了嗎?
“便彈一曲吧。”
楚離看著伊人微微有些泛紅的眼眸,輕輕的笑了。
柳兒嫣然一笑,點了點頭,坐在墻角的琴旁。
“那便為公子彈一曲《無憂》。”
指尖輕點,弦兒微震。
楚離只覺得佳人那蔥白的手指像蝶兒一般的在弦上翻飛,落入耳中的卻是淡淡秋風飄落葉的無奈。
《無憂》本是消愁曲,奈何彈曲的人兒心里有著道不完的哀愁。
素裹天,琉璃夜,我與公子飲觥籌
江南暮雨秋蕭瑟,我問公子為何憂
孤漠長煙英雄淚,我問公子為何憂
青樓笑語淡漠愁,我問公子為何憂
金榜題名花燭夜,我問公子為何憂
公子錦衣行,床榻美人臥
展眉顏笑樂無憂
誰人問我為何憂
美人素手放在琴上,一曲終了。
楚離只覺得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席卷而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入手凹凸不平,
楚離不知曉這首曲子在平日里是節奏明朗的歡快曲子,歌姬也不會將最后一句唱出來,只會在心中默默的唱給自己聽。
世人只羨那春風得意,悲那英雄遲暮,誰又會管她們勾欄女子的喜怒哀樂。
“公子可會覺得柳兒是這世上最不堪的女子?”
柳兒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楚離身邊,眼神略顯迷離。
楚離一驚,
“怎會如此,姑娘……”
話還沒說完便被堵了回去,這次是美人嬌嫩的唇兒。
“唔…..”
楚離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飄忽忽的,不知不覺就隨著柳兒來到了床榻前。
羅衫輕解,柳兒已褪去了長裙。
楚離看著眼前白花花的嬌軀,一時間有些口干舌燥,還沒等他有什么反應,就感覺有一雙小手在他身上淅淅索索的摸索了起來。
“柳兒….我….”
柳兒又哪里會給眼前的男人說話的機會。
這一夜當真是
花燦銀燈鸞對舞,春歸畫棟燕雙棲。
方借花容添月色,欣逢秋夜作春宵。
水面鴛鴦同戲水,心頭伉儷互交心。
雀屏射目奇男幸,繡幕牽絲淑女緣。
芳春喜泳鴛鴦鳥,碧樹欣棲鸞鳳儔。
亮麗華堂飛彩鳳,溫馨錦帳舞蛟龍。
文窗繡戶垂簾幕,銀燭金杯映翠眉。
帳前疊綰鴛鴦帶,堂上新開孔雀屏。
還未等天亮,楚離就醒了,抓住了在自己身上畫著圈兒的柔荑。
“柳兒還不知公子姓名。”
柳兒雙頰微紅,喃喃自語,
“知道了又如何呢?柳兒還能奢求什么呢?”
柳兒把臉蛋放在了楚離胸口,在那些疤痕上摩挲著,
“一定很疼吧。”
楚離沒說話,看著胸口的佳人,有一瞬間他想到了劉蕊兒,想到了她眼里的心疼。
“柳兒,我把你從這兒贖出去吧,我娶你。”
楚離開口,有些緊張,聲音很干澀。
柳兒輕輕的笑了笑,
“你啊,哪里適合來這種地方。”
“如柳兒這般的女子,又怎能配得上公子。”
“可是我不在乎……”
還未說完便被懷里的女子點在了嘴唇上。
“那我便不愿意。”
柳兒總是笑著的.
“公子乃人中龍鳳,我們萍水相逢,只盼公子偶有一日閑暇的時候能記起柳兒來,那柳兒便是欣喜至極了。”
便如那首《無憂》,誰人會問我為何憂,我為何憂,重要嗎?
楚離隨著林虎回去營地的時候尤還有些恍惚。
林虎哈哈一笑,
“怎么,楚離你這是把魂兒也丟在那柳兒姑娘身上了?”
楚離搖搖頭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何種心情。
只是在下一場的戰斗里,楚離格外的勇猛,他只想殺人,殺許許多多的人。
從那以后楚離經常在那秀春閣外逗留,但再也沒有進去過,也沒有去尋過他的柳兒姑娘。
此后的數年里,中原大陸自是一番風云際變。
秦歷342年,楚國與齊國、匈奴聯手,在大秦與燕國決戰于巨野的時候出手偷襲,此戰征西大將軍率精銳以一敵百,終是將秦軍主力送出了戰場,征西大將軍力竭未死,但此戰過后,大將軍上書朝廷,解甲歸田。
秦歷343年,大秦鐵血軍在先鋒楚離的帶領下大破燕國主力,將三國聯軍趕出了中原大陸,秦王贏烈親自面見楚離,拜其為神風大將軍。
同年,神風大將軍接管鐵血軍,但是由于其在戰場上的種種血腥手段,又被敵軍稱為血屠大將軍。
秦歷346年,初春的時候楚離回了福安城一次,十年了,福安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原本鼎鼎有名的天宴樓沒了。
楚離沒在福安城里尋到陸博,據說是出去游歷了。
秋天的時候,楚離接到了手下寄來的密函,說鎮北大將軍的神威軍大破齊國與匈奴的聯軍,將齊國世子斬在了泗水城。
楚離的眉毛也沒有皺一下,待他真正的位高權重,才發覺別說小小的天宴樓了,就算是整個福安城也并不放在眼里,是以當初的五年之約也成了笑話。
酒足飯飽了自嘲自己已經不再年輕氣盛的感慨罷了。
如今的楚離已經變成了鐵血軍新的守護神,他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有多強,只知道斬鳳一出便沒有人再是他的一合之敵。
林虎成了他的副手,就如同征西大將軍身后的那個黑袍男子。
二人都已經不再年輕了。
“楚離,明日里陪我去逛逛安丘城。”
安丘是燕國的都城,如今的燕國已經在燕無妄的帶領下撤到了中土大陸邊緣的一處小島上,安丘自然就成了大秦的城池。
林虎似是知道了楚離不喜那秀春閣,便再也沒有去過。
楚離閑來無事也點了點頭。
第二日的時候兩人便來到了安丘。
“林大哥,如今你也算是功成名就了,怎么還不想著安家立業,卻還要來這種煙柳之地。”
楚離有些無奈,這幾年里每每有了空閑總要被林虎拉著去往各個城池的青樓之地。
林虎一揚眉毛,
“女人就是麻煩,要是有了婆娘還不是得被牽掛住,我怎么還能像現在這般逍遙。”
“倒是楚離你是不是也該尋個將軍夫人了。”
楚離已經二十九了,若按照大秦的慣例,也到了膝下兒女半大的時候了,雖說楚離臉上疤痕仍在,但隨著歲月的消磨,也是沒了當初的猙獰,平添出一份英武來。
更何況楚離的身份,與那久居高位帶來的不怒自威的氣勢。
若是這大秦排個最受歡迎的男子,楚離定能入得了前三甲。
可是也不知為何,這些年來他總感覺自己心里有種不痛快的感覺。
縱使殺了再多的敵人,楚離也沒覺得那股郁結之氣散去。
二人落座花海苑,如今楚離是何等身份,當然不必再坐于大堂,二樓自有二人的包廂。
款款而來的姑娘倒也俊秀非常,畢竟伺候大將軍的女人又豈能是凡俗。
楚離對那姑娘倒是沒什么興致,隨口便說。
“彈個曲兒吧。”
一如他當年對柳兒說的,
那姑娘微一躬身,坐下取出了琴。
“那便彈一曲《將軍》吧,與大將軍您倒是剛好相配。”
楚離無所謂的點了點頭,什么都好,反正他是陪林虎來的。
輕攏慢捻抹復挑,歌姬輕輕開口。
刀鋒出鞘點寒芒,萬軍叢中任我狂
尸橫遍野百戰死,血沖紅日落殘陽
平定四海征八荒,驀然回首已忘鄉
半懷美玉半惜情,為伊傾城傾國殤
林虎聽罷拍了拍手,感嘆道,
“當真是首好曲子,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回頭看了看楚離,卻發現后者已是臉色劇變。
楚離捂著自己的胸口,方才忽然感覺心里疼的一陣抽搐,哪曾想卻在貼身的夾層里摸到了一物。
那是半塊玉佩!
“敢問姑娘可知是誰寫了這曲子。”
楚離臉色蒼白的對著那歌姬稍一拱手。
姑娘見大將軍面色驟然變得蒼白,倒是嚇了一跳。
“回大將軍,妾身….妾身只知是一位游云的詩人,那日他來了我們花海苑,走的時候留下了這曲子,我真的不知…..”
楚離驀然起身,朝著林虎大喝,
“即刻動身前往泗水!”
林虎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能讓楚離臉色大變的定然是要緊至極之事。
楚離直接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他終于知曉自己這些年來心中的郁結為何物了!
這一章寫的我很難受,這本書是楚離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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