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云朝辭卻笑了，她輕舒著氣，溫言說道：“真是傻話，你不知道我此刻有多欣喜，就算將畢生所學都教給你，我也愿意。”

　　“姐姐年芳二十就提畢生所學，說得自己像一把年紀了似的。”李杞檸輕聲反駁著。

　　若說老，只怕她當仁不讓，如果還生活在現代，她今年應該四十多歲了，可是自從來了這里，她卻越活越像孩子。

　　翌日，天空初見微藍，星子漸漸隱退，寂靜的宮中已經有宮娥內侍起來洗漱了，可是卻還有比他們起得還早的人。

　　上青殿后院最不起眼的雜院里，傳來倒水的聲音，李杞檸提著桶倒在缸中，接著又出了院子奔廣德園的水井而去。

　　在西宮的諸多大殿里，大部分的水井都已坍塌，所以其他殿的宮娥內侍也會去廣德園邊的水井打水。

　　李杞檸實在是等不起，就趁著其他人都沒起，早早過來打水，等到天亮，雜院的水缸也差不多能打滿了，那她就繼續重復昨天的任務，刷恭桶。

　　果然是主子不待見，底下的宮娥內侍也跟著不待見，昨晚來不及用晚膳的李杞檸，在打完水后去膳堂領饅頭，誰知負責分發的人瞧見她，就說饅頭已經領完了，可是明明還有半盆饅頭在那里。

　　李杞檸站在那里氣得說不出來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饅頭，胃里實在是餓得不行，可是在她身后排著隊的人卻不愿意了。

　　“領完就走，別耽誤我們大伙的時間，我們可沒你平日里那么清閑。”身后的宮娥冷哼著說。

　　李杞檸摸著肚子，咽了咽唾沫后，轉身離開了。

　　往門口走的這幾步，她能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聲，也確實是她活該，攀附宮令，整日在靜玉居享福，果然報應來了。

　　回到雜院后，李杞檸蹲在大木盆邊，拿起刷子開始刷恭桶，她知道上青殿不可能忽然變出這么多恭桶，也不知道翠蘭從哪里將它們搜羅來的。

　　刷了許久覺得腿蹲得有些麻，李杞檸便起身活動，起來的瞬間頓覺眼前灰蒙蒙的，腿也像是變成木頭般，走路都不會打彎了。

　　她靜站良久，才覺得眼前慢慢出現了色彩，腿也稍稍好些。

　　瞧著大木盆里的水已經渾濁，李杞檸使盡渾身的力氣將水倒入廢水池里，又拿著水瓢要往里面舀水，可是就在水瓢觸碰到水面時她愣住了，似乎水位不大對，她記得適才舀水時，水位沒這么低。

　　她再看一眼其他的水缸，發現水位都下降了，要知道其他幾缸水都是滿滿的，現在卻足足少了一盆水的樣子。

　　她圍著水缸轉了幾圈后，發現水缸壁有一根簪子粗細的小洞，再看其他水缸也是一樣，也不知道那么厚的水缸壁他們是如何打穿的。

　　思來想去后，李杞檸從墻邊的矮木枝上挑選了幾個與洞口差不多大小的樹枝，將它們折了下來后，反復在洞口試探，看看能否將洞口堵住，折了許多木枝，試了很多次才將這些水缸的漏洞補好，又和了些黃泥糊在外面。

　　等到日頭漸高，李杞檸覺得自己昏昏欲睡有些撐不住時，云朝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以為她是累糊涂產生幻聽了，誰知聲音再次響起。

　　“阿檸，阿檸。”云朝辭見李杞檸已經睜不開眼睛，便輕喚了她幾聲。

　　李杞檸抬頭看去，太陽的光暈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可是她也瞧見了光亮中云朝辭的臉，便呲牙笑道：“我好餓。”

　　云朝辭見狀自是心疼，拉起李杞檸就往外走，她來時四處看過，門口并沒有人守著，想必是去躲懶了。

　　她并沒有將李杞檸送回靜玉居，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落霞居。

　　才踏進落霞居，室內的香甜氣味飄了過來，李杞檸輕嗅著，順著味道尋去，繞過八扇山里居賢圖屏風，瞧見暗紅漆圓木桌上擺放著纏花柱果盤，盤中鮮果八樣。

　　李杞檸抓起奶香綠葡萄，往嘴里塞了幾個后卻覺得胃里酸酸的，于是又拿起翠玉青蘋，連著咬了幾口后，沖著東暖閣內抱怨道：“姐姐啊，你不會是讓我用水果來果腹吧？”

　　從東暖閣走出來的云朝辭提著食盒走了過來，笑著將它放在桌上后，一邊打開食盒一邊嗔笑道：“這些水果是御果園的掌固拿來孝敬的，說是讓嘗嘗鮮，不過我覺著和尋常的水果差不多。”

　　將食盒里的菜擺放好后，云朝辭將筷子交到李杞檸手上，自己則靜坐在一旁看著。

　　早已餓得不得了的李杞檸看著眼里的菜，別提多激動了，恨不得將筷子往身后一拋，手抓飯菜往嘴里狂塞。

　　她伸出筷子夾著羊肉絲，放進嘴里嚼過后只覺得肉的香味在舌尖打著轉，再將筷子伸向口蘑肥雞，眼睛已經閃著光亮。

　　等到李杞檸撐得仰靠在椅子上，云朝辭又端著芝麻糕和茯苓夾餅過來，接著又拿杯松露茶放在李杞檸面前。

　　看著面前的食物，李杞檸再也吃不下去了，她連連擺手，懶懶地說：“不行了，我是吃不下，也喝不下了。”

　　她癱在那里，摸著肚子，可以說是姿態全無。

　　“那就先歇著，等餓了再吃。”云朝辭將糕點茶飲從李杞檸面前逐個端走，然而李杞檸的目光也跟著它們走了。

　　見它們離自己遠去，李杞檸忙道：“云姐姐，記得把它們留著，我晚些吃。”說著她還舔了舔嘴唇。

　　云朝辭笑著回了個“好”字，又囑咐守在門口的福生，“晚膳就準備荷葉雞、芝麻魚、金菇掐菜還有絲鵝粉湯，司膳司若是太忙，讓她們晚些做也行，可以先備些糕點。”

　　“不知大人想吃什么？”福生躬身問道。

　　云朝辭看了李杞檸一眼，對福生說道：“我這里還有些點心，再準備些玫瑰酥和麻薯。”

　　身為中庭的宮令女官，云朝辭享受到的待遇甚至比得上宮妃了，各局各司忙著巴結，吃穿從來不會委屈到她。

　　看著云朝辭動動嘴就要什么有什么，李杞檸忽然有些羨慕，當女官的待遇實在是太好了，可是想到要在不同的人中運籌帷幄也確實是難。

　　“怎么？羨慕了？”瞧見李杞檸的目光，云朝辭笑問著。

　　李杞檸托著下巴，滿臉敬佩地看著云朝辭，“何止是羨慕啊。”

　　她靠在椅子上，兩手搭在椅把上，繼續說道：“簡直是羨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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