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未深，宮內燈火通明，李杞檸走在宮道上只覺得巷深風重，吹在燈罩處便繞走了，可是她卻是繞不開的，沒人罩著她。

　　來到舒華殿外，邁起沉重的步伐，縱使再遲緩卻還是會到達目的地。

　　“阿檸，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應該在合歡殿嗎？”端著木托從屋內出來的繪蘭才轉身，就瞧見了靜立在院內的李杞檸，頓時驚訝萬分。

　　也許是繪蘭的聲音過吵，驚動了屋內的徐太后。

　　“是誰在外面？”隔著窗子傳來了徐太后淡淡的聲音。

　　就在繪蘭糾結該如何回答時，李杞檸已經走到廊下，恭敬地站在門口回道：“奴婢阿檸求見太后。”

　　良久屋子里都沒有動靜，不過片刻，屋子的門被打開了，徐太后雙手扶著門站在屋內，已經褪去華服的她只著著淡紫的寢衣。

　　看清是李杞檸后，徐太后臉上帶著些許疑惑和震驚，眼睛里還帶著幾絲不悅。

　　“進來吧。”徐太后松開門轉身向里走去，邊走邊淡淡地說著。

　　李杞檸硬著頭皮跟了過去，而繪蘭也沒有離開，而是端著木托走了進去。

　　走進東稍間內，徐太后坐在矮凳上，盯著李杞檸滿臉嚴肅地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李杞檸掀起裙擺跪倒在地，嚴肅道：“太后恕罪，奴婢想著陛下對奴婢并無心思，縱使侍寢也是失寵，奴婢擔心……”

　　“你怕什么！”徐太后大怒之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知不知道哀家為了打點此事費了多少心思？”

　　李杞檸握著帕子皺著眉，接著俯身叩首，輕聲道：“奴婢感謝太后深恩，不敢辜負太后，愿意去中庭做女官來報答太后。”

　　“哀家在中庭還缺棋子嗎？哀家缺的是陛下的枕邊人！”氣急中的徐太后脫口說著，只是話音剛落她就有些悔意，忙住了口，火氣也消了大半。

　　在中庭不缺棋子，李杞檸在心里反復重復著這句話，她似乎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跑了，那送進合歡殿的人是誰？”徐太后安排人親自將李杞檸送進合歡殿，既然李杞檸沒去，那自然是有人代替她去了。

　　李杞檸沒打算瞞著徐太后，直接開口回道：“是御前宮娥麗音。”

　　“麗音。”徐太后重復著，腦海里也思索著麗音這個人，最后輕瞇著眼說道，“把機會讓給她，你也舍得。”

　　話音落后，徐太后再次說道：“今天是中庭女官考試，你去了？”

　　“是。”李杞檸沉聲回道。

　　“繪蘭，你去趟中庭，把阿檸的考卷撤下來，侍寢的事哀家再重新安排。”徐太后語氣淡淡的，似乎已經沒了怒火，又或者只是旁人看不出她的怒火。

　　可是李杞檸卻慌了，撤考卷！怎么還有這種操作？

　　她又不能和徐太后明面反駁，想著云朝辭再怎么說也是中庭的最高女官，有她在應該不會讓繪蘭將考卷撤下來的，至于羅宮正，那就要聽天由命了。

　　她帶著求助的眼神看著繪蘭離開，可是繪蘭卻是愛莫能助的樣子。

　　想來也是，繪蘭是陪著徐太后多年的老人了，哪能違背徐太后的命令來幫她呢？不害她就不錯了。

　　繪蘭離開后，徐太后也不再說話，李杞檸只能靜靜地跪在地上，等著繪蘭回來。

　　時間過去許久，李杞檸只覺得膝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想去揉揉麻木的腿，又想起當初殿選時的事，她的一舉一動，頂上的人都能瞧見的，也就不敢有小動作了。

　　就在李杞檸覺著自己真的要跪不住時，大殿的門被打開了，聽著腳步聲，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站在了李杞檸的身邊。

　　“太后，奴婢去中庭問過了，云宮令和羅宮正說，考卷可以撤下來，不過已經批出成績的不能撤。”繪蘭躬身回稟著。

　　徐太后不知道李杞檸的考卷是否批出成績，自然是輕皺起了眉。

　　而李杞檸甚是平靜，最先交卷的是她，云朝辭也會急著知道她的成績的。

　　這局她穩了！

　　“阿檸的考卷是批還是沒批？”徐太后抬頭看著繪蘭問道。

　　繪蘭面露難色，平日里她是直爽的性子，有什么就說什么，可是現在卻不太敢說，畢竟徐太后和李杞檸她們兩個人中，總有一個人會失落。

　　“啞巴了？”徐太后早就已經不耐煩了，見繪蘭又磨磨蹭蹭的樣子，越發生氣。

　　繪蘭知道不能不說了，便硬著頭皮回道：“阿檸的考卷已經批了，而且是滿貫，初考第一名。”

　　聽了繪蘭的話，李杞檸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可是她卻只能忍著笑意，畢竟現在徐太后正在氣頭上呢。

　　然而徐太后看上去并沒有多少怒火，滿臉的失落，只無力地擺著手，淡淡道：“你是個有主意的，既然你主意已定，哀家就當做白白浪費心思罷了。”

　　“太后……”李杞檸沒有想到徐太后竟然沒有發火。

　　“退下吧，哀家要休息了。”徐太后截住李杞檸的話，只淡淡地說著，接著就由繪蘭攙著去了西暖閣。

　　李杞檸雙手撐著地躬身欲起，可是已經失去知覺的腿使她的雙膝又跪了回去，縱使麻木也能感受到膝蓋磕在地面的疼痛，又緩和了許久，李杞檸才慢吞吞地蹭了出去。

　　徐太后應該對她很失望吧？李杞檸扶著腿向臺階下走著，背對著舒華殿的她感受到身后光亮的忽滅，舒華殿的燈熄了，整個殿外漆黑一片，她借著月光走出了院子。

　　在寂靜的夜空下，李杞檸忽然停下腳步，略側著頭，側耳聽著身后的聲音。

　　很慢的腳步聲在向她緩緩而來，那步履輕盈，似乎怕她聽見。

　　只是這么靜的時刻怎么會聽不見呢？

　　李杞檸想也不想就急忙沿著石板路向前跑著，只是她跪得太久雙腿發麻，跑不快的，還沒跑幾步，就覺得后頸頓痛，意識猶如斷線般恍惚不清。

　　在倒地的那刻，她用盡力氣轉過身，卻瞧見身后有兩人在撕扯著，只是她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的。

　　應聲倒地的那刻，李杞檸隱隱約約瞧見戴在手腕上的紅豆珠手串磕在石板路上碎裂，有一顆珠子四分五裂散落四處，其余的珠子也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接著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也沒有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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