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時候風帥也是愣了愣，隨后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也隨意輕搭在桌邊，肩膀微微抖動。

　　“在笑什么呢？”笑了一會兒后，風夫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

　　沒過多久風夫人走了進來，她提著食盒，步履輕盈地來到風帥桌前，悠悠蹲了下來。

　　風帥邊收拾著桌子上的書邊笑道：“不過是阿檸把百家姓背岔了罷了。”

　　桌子上的書被拿到了涼席上，呈著飯菜的碗碟擺了上來。

　　風夫人一邊擺放著盤子，一邊瞥了風帥一眼，嗔怪道：“小孩子是需要鼓勵的，你這么笑，我們阿檸會不好意思的。”

　　風帥依舊笑著，不過從始至終他的笑里都沒有嘲諷的意思，只帶著寵溺。

　　又笑了幾聲后，他才恢復神色，招著手讓風榮和邵檸過來吃飯。

　　吃過午飯風夫人便離開了，風宅也是大宅院，家大業大需要有人去打理，秋桃快熟了，也該聯系買家了。

　　在她走后，風帥又耐心地教了邵檸讀《百家姓》，還囑咐她回去再好好背背。

　　說起來邵檸還真沒學過《百家姓》，又或者她小時候學過，長大后忘了，反正她沒什么印象了。

　　她只記得小片段的《三字經》，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之類的。

　　最熟的應該是《弟子規》，可惜耀川國沒有這本書。

　　在耀川國，啟蒙讀物有《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她都不怎么熟。

　　接連幾天的時間，風帥都是在教他們這三本書，雖然邵檸對它們并不熟，不過她還是學得很快，畢竟也是老阿姨的年紀了。

　　再看風榮咿咿呀呀地只會讀，而且還模模糊糊地咬字不清，但是人家有態度啊。

　　邵檸每每看書都會覺得字多，頭疼。

　　如果讓她繪畫的話，那就不一樣了，她會擼起袖子畫個不停。

　　秋風刷過綠葉給它們鍍了金，桃園的秋桃熟了，風宅的人有得忙了，只有風帥依舊閑著，繼續做他的教書先生。

　　某日的午后院子里格外安靜，偶有風吹枝葉的沙沙聲，風過后又是無聲，眼瞧著夕陽漸落，風帥的課也講完了。

　　古人傷春悲秋真不是胡說的，邵檸看著站在門口的風帥，他將手背在身后，抬頭看著夕陽，殘光照進屋內，將影子拉得很長。

　　“風叔叔我先回去了。”邵檸捧著書，在路過風帥身邊時說了一聲。

　　“阿榮先回去。”風帥回身看了一眼還在收拾東西的風榮，又看向等著他回應的邵檸，“阿檸陪我說會話。”

　　“好。”邵檸靜站在那里，靜靜地陪著風帥，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

　　風榮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風帥站久了有些咳嗽，便回到桌前休息。

　　他招著手將邵檸喚到桌前，又從懷里拿出玉鐲，那是紅姨娘的鐲子，邵檸記得。

　　風帥輕柔地撫摸著鐲子，仿佛手里是什么稀世珍寶，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問：“她……過得還好嗎？”

　　“紅姨娘她現在過得很好。”邵檸只是淡淡笑著，輕聲回應。

　　“那就好。”風帥低著頭，有些呢喃地說著，他似乎不是說給邵檸的，而是說給自己的。

　　見他這般，邵檸也沒有隨意搭話，只是乖巧地跪坐在那里，靜靜地瞧著他。

　　天色欲漸昏暗，去園里忙活的人還沒有回來，整個世界都安靜極了，邵檸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這樣的氛圍，她只覺得那是等待的感覺。

　　她不清楚自己在等待什么……

　　“我離開冉華已經八年了，八年沒有見過她了。”風帥滿臉愁容，像是皺起的眉再也舒展不開了。

　　“為什么跟嬸嬸說，我是紅翹的義女？”邵檸不再有孩童的稚嫩，沉聲問著他。

　　按理來說她不該問，可是她莫名其妙成了紅翹的義女，沒人問她同不同意她就是了，她難道不應該知道原因嗎？

　　風帥輕笑著，總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多年前，他也是諸多女子眼里的翩翩少年郎吧。

　　“我沒有和阿元提過她。”

　　邵檸發現每每提起紅姨娘，風帥都是用她來代替，始終都不肯去說她的名字。

　　阿元就是風夫人的閨名吧。

　　“我自幼在冉華長大，和她可以說是青梅竹馬。”風帥眼神里有些落寞，“我和她也是議過親的，可是還是沒有……”

　　他沒有往下說下去，議親并非定親，也許他們是哪個環節差了吧，比如說父母不同意，八字不合，聘禮問題等等。

　　到了今天邵檸也算是明白了，難怪她有時會覺得，在風夫人身上能看到紅姨娘的影子，也許風帥就是因為她們像，所以才同意娶風夫人的吧。

　　想起風夫人給她講他們的故事，她當時還覺得那是一見鐘情，現在看來……

　　在心疼風夫人的同時，邵檸也有些感慨，愛情的事也不知道究竟誰對誰錯。

　　風帥對風夫人很好，卻又忘不了紅姨娘，風夫人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她并不知道紅姨娘的存在。

　　在邵檸深思時，風帥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你還小，聽不懂的。”

　　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玉鐲，有些不舍地將它放在邵檸面前，“這個還是放在你手里吧，等以后你回去了，把它還給她。”

　　邵檸猶豫后還是將玉鐲接了過來，“用不用給紅姨娘帶什么話？”

　　“不用。”風帥搖了搖頭，“她會懂的。”

　　又是這句話，邵檸記得紅姨娘把鐲子給她時，說的是他會明白的。

　　他們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又懂得彼此心意，卻終究沒能走到一起，也確實是可惜，更可惜風夫人被蒙在鼓里。

　　邵檸把鐲子用手帕包好，收在懷中，而這時院子外也傳來朗朗笑聲，應該是風夫人領著小廝和婢女從果園回來了。

　　他們帶著豐收的喜悅，必定是滿載而歸。

　　在聽到院子外的笑聲后，風帥起身走了出去，剛走到門口，風夫人就推門進來了。

　　她提著果籃，略側頭和婢女們聊著天，在看到風帥后她笑意更濃，忙從果籃里挑了個最好的桃子舉到風帥面前。

　　“給你，我的大孩子。”風夫人笑說。

　　風帥只是笑著接了過來，接著扶著風夫人往里走，邊走邊道：“娘子辛苦了。”

　　看著這樣一幕，邵檸也只是淡笑著，這樣也好，至少愛而不得的只有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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