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內，瑞國公抬頭望著窗子，午后的光總是有些冷清，可是他還是抬頭看著，再不多看兩眼就再也看不見了。

　　聽著長廊傳來的腳步聲，他并沒有理會。

　　又過了一會兒，那腳步聲卻奔著他而來，在他的牢房外沒了聲響。

　　他略略側頭，掃了一眼，帶著疑惑皺了皺眉，復又抬頭繼續瞧著窗子，看著那越發清冷的光。

　　在牢房門口站著兩人，一位是獄丞，另一位則是紅姨娘。

　　“國公爺。”紅姨娘輕聲喚著。

　　瑞國公沒有去瞧她，只淡淡說道：“走了還回來做什么？”

　　紅姨娘面帶笑意，回道：“你是我愛了大半輩子的男人，我怎么能棄你而去呢？”

　　這時瑞國公才轉過身來，只是面色不太好看。

　　紅姨娘并沒有理會他的神色，只側身給獄丞塞了一錠銀子，淡道：“有勞獄丞將我與國公爺關在一處。”

　　獄丞接了銀子，并沒有過多的歡喜，只利落地將牢門落了鎖，待紅姨娘走進去后，又將門鎖上了。

　　“紅蕊，你何苦進來陪我。”瑞國公皺眉走了過來，話語里帶著責備，時隔多年見到紅姨娘他自然歡喜，可是讓紅姨娘陪他赴死他也不忍。

　　紅姨娘走進牢房，笑看瑞國公，柔聲道：“阿衍，你或許該喚我一聲文如。”

　　瑞國公的腳步停滯了，他看著眼前的人，嘴角忽然揚起，眉頭卻又深皺，慌亂道：“你是文如？”

　　“我是聶文如，也是紅蕊。”紅姨娘一字一句地說著。

　　聽到這句話，瑞國公立刻沖了過來，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牢門口，朝著獄丞喊道：“放她走。”

　　獄丞只淡淡掃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紅姨娘抬頭瞧著瑞國公這般，眼角的淚便止不住了，她依舊笑著，伸手抓著瑞國公的手臂，勸道：“我已經告訴他們，我是聶文如了，不然我怎么進得來呢？”

　　“你怎么這么傻？”瑞國公的聲音很低，含著不忍。

　　“我當然傻。”紅姨娘眼角掛著淚，面上卻笑著，“你明明拋棄了我和女兒，可我還是跑來與你同生共死，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當得知瑞國公被抓，她心如刀絞，恨不能立刻飛到瑞國公身邊，只可惜紅翹攔著，她勸了好陣子，才從醉紅樓出來。

　　臨走前也再三叮囑阿珂，日后要好好照顧李杞檸，畢竟經此一事，李杞檸剩下的親人不多了，阿珂是李杞檸信得過的人。

　　提起他們的女兒，瑞國公的難過才隱了幾分，忙問了一句，“我們的女兒呢？”

　　“她過得很好，你放心吧。”紅姨娘笑應著。

　　瑞國公將紅姨娘攬在懷里，眼底帶著難過，也帶著些許輕松，他將紅蕊當做聶文如的影子，殊不知眼前人就是心上人啊。

　　“當年，并非我想拋棄你們母女，我實在是逼不得已啊。”瑞國公沉聲說著。

　　紅姨娘依偎在他懷里，抬頭看著他愁苦的樣子，輕聲問道：“我也很想知道，你不要我們母女的原因。”

　　提起往事，瑞國公帶著惆悵，嘆息了一聲，才道：“薛暖因為傾心我，非嚷著嫁我，大長公主知道我有妻女，卻還是逼我處置你們，我若不送你們走，她就會下殺手的。”

　　想起當初離開李宅的事，紅姨娘有些心酸，她渾然不知發生了什么，只飲了一杯茶就昏倒了，醒來時，卻在城外的亂葬崗，她想回去找瑞國公，卻想起茶是瑞國公端來的。

　　“我也想好好將你送走，可是大長公主說，我若對你留情，她就不留情了，我想讓你和阿柯活著。”瑞國公的話語微顫，再無往日的平淡。

　　紅姨娘聽了這些話，也哽咽起來，抽泣道：“你可知我在外生不如死，時常想著一死了之，還好遇到了紅翹，是她一直在照顧我。”

　　“是為夫對不起你。”瑞國公帶著歉意，將紅姨娘摟得更緊了。

　　紅姨娘輕咬著唇，輕柔道：“看來我來對了，沒想到恨了十多年，如今才知你當時有多難。”

　　“來對了？你可知關在這里意味著什么？”瑞國公難過道。

　　“我知道啊，這里是死牢。”紅姨娘笑了笑，“這樣的結局很好，至少我們夫妻團圓了。”

　　瑞國公輕撫著紅姨娘的背，沒有再說話。

　　在他們夫妻二人相聚的時候，李杞檸已經因為心痛而昏倒了。

　　紅翹坐在榻邊，低頭瞧著昏睡的李杞檸，一邊用帕子給她擦臉，一邊無奈地說道：“你說你，我也沒說什么啊，怎么就昏倒了呢？”

　　她話音剛落，阿珂推門走了進來，瞧見李杞檸躺在榻上，愣在了原地。

　　瞧見阿珂皺著眉，紅翹呵呵笑了兩聲，訕笑著解釋道：“阿檸這丫頭，我才說了句她大姐在醉紅樓，她就暈倒了。”

　　阿珂慢慢來到榻前，低頭瞧著李杞檸，眼里帶著擔憂，問道：“不找大夫嗎？”

　　紅翹撇了撇嘴，輕揮著帕子回道：“怎么找啊？尋常大夫有哪個愿意來的？溫大夫在宮里，甜甜那丫頭雙身子能折騰嗎？”

　　“那就讓阿檸在這躺著？”阿珂憂慮道。

　　“她之前不是也昏迷過嘛，沒過多久自己就醒了，這回估計也沒什么事，她又不是不喘氣了，多睡一會兒也挺好，省得醒來難過。”紅翹看著大大咧咧的樣子，心里卻也擔憂著。

　　阿珂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外走。

　　“哎，你去哪啊？”紅翹伸著脖子喊著。

　　阿珂已經走到門口，回身關門時嚴肅道：“我去找溫姑娘，拿些藥也是好的。”

　　紅翹剛想說話，門卻被關上了，緊接著就聽見阿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只能低頭瞧了李杞檸一眼，嘆了口氣說道：“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嘛，甜甜那屋里全是稀奇古怪的藥，沒幾個好用的。”

　　想起阿湘的事，紅翹還是暗暗怪著溫甜甜，說好的減憶香，真沒看出來哪里減憶了。

　　又嘆了一口氣后，她起身將帕子浸在水盆里，輕按了按后，將它從水里撈起，擰干后回了榻邊坐著，繼續為李杞檸擦著汗珠。

　　彼時阿珂已經跑到樓下，出了醉紅樓。

　　胭脂打開屋門，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扶著欄桿瞧著阿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打了個哈欠不悅道：“大白天不睡覺，瞎折騰什么？”

　　說著她捻著滑落在臂彎的衣裳，皺著眉轉身回了屋內，由于沒睡好，關門的聲音格外大，不過也沒人敢出來說她一言半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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