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怎么凈說大實話。”婆娑郡主剛將話說出口，察覺不對，便惱羞成怒道，“那又如何？我陸氏世代忠于大耀，救兩條命怎么了？”

　　說著婆娑郡主語氣小了些，嘀咕道：“十條命也是能救得的。”

　　她話音雖弱，卻也并非所有人都聽不見。

　　羽安帝坐在那里握著拳，正要開口，卻聽陸繞繼續和婆娑郡主辯駁。

　　生在皇室，身為天子，羽安帝受得約束多，沒有打斷別人說話的習慣，可是也沒有人給他說話的機會。

　　“既然當初能救姑姑和薛表哥，今日怎么就不能救阿楹的侄兒？”陸繞反駁后，氣道，“姑姑只顧自己心里暢快，根本不顧侄兒的顏面，可見在姑姑眼里，侄兒都是不親的。”

　　“你胡說，我對你還不好？”婆娑郡主挑眉問著。

　　陸繞嗤笑后，哼聲道：“瑞國公府沒了，阿楹在東郡如何立足？她是我的正妻，我面上有光？”

　　提到瑞國公府，陸繞看向羽安帝，求道：“陛下，求您饒了李允恒吧！”

　　羽安帝正抬手揉著眉梢，忽聽人言，手一抖，垂下手臂向他們看去。

　　“吵完了？”羽安帝冷聲問了一句。

　　陸繞愣了愣，看向婆娑郡主，而婆娑郡主卻整理著裙擺，頭也不抬道：“吵完了。”

　　頓時羽安帝臉色鐵青。

　　見羽安帝臉色不好，李杞楹怕牽連婆娑郡主，忙起身弱弱道：“求陛下饒了恒兒吧。”

　　見此李杞檸也站了起來，恭敬道：“陛下，還請您開恩，留住瑞國公府一絲血脈。”

　　有了適才的爭執，翻出了數年前的事，羽安帝曾因東郡而饒了薛王府兩條命，如今若是不饒李允恒，只怕是說不過去。

　　只是羽安帝究竟會不會饒了李允恒，誰也猜不準。

　　靜默稍許，羽安帝冷哼一聲，看向婆娑郡主，意有所指道：“難怪太妃不肯走，原來也是當說客的。”

　　婆娑郡主眨了眨眼，輕嘆一口氣，無奈道：“陛下誤會妾身了。”

　　羽安帝再次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別以為扯出那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朕就會答應。”

　　頓時幾人的心懸了起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來救李允恒，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若是不能救李允恒，適才費的口舌都成了無用功。

　　一時間大殿內又安靜了，羽安帝的臉色卻越來越好。

　　羽安帝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目光在他們的臉上逐個掃過，最后落進茶盞中，看著茶水中映著的自己，這些年，自己確實蒼老了不少。

　　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茶盞后，他淡淡道：“昨晚漓王和漓王世子進宮，跟朕說了一些話，目的和你們是一樣，放了李允恒。”

　　李杞檸微怔，她怎么忘了漓王父子？

　　當日心知瑞國公時日不多，她慌亂之下也只能病急亂投醫，匆匆將李杞楹找了回來，以為羽安帝會因為東郡，而給李杞楹一個面子，卻渾然沒有想到漓王府。

　　“東郡世子妃想保住侄子，漓王妃想保住侄孫。”羽安帝輕哼一聲，淡淡道，“難得你們一心，朕也不能不成全。”

　　聽此，幾個人懸著的心才穩穩落地。

　　陸繞也站起身來，跟著李氏姐妹一同拜道：“謝陛下隆恩。”

　　只有婆娑郡主穩穩地坐在那里，低頭欣賞著自己的指甲，對于周圍的事并不感興趣。

　　羽安帝瞧著他們，繼續沉聲說道：“當初的事，也是瑞國公失察，聽信了別人的讒言，才使薛氏蒙冤，如此便賜瑞國公與李杞樓及其妻室自盡。”

　　李杞楹一時情緒激動，淚頃刻滾了下來，她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扶著桌子，也不知道是喜極而泣還是悲痛至極。

　　也許，誰都覺著羽安帝已經是開了天恩，可是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知道，自己的父母兄長保不住了。

　　瞧著李杞楹如此，李杞檸也心里難過，她輕咬薄唇皺著眉，緩緩看向羽安帝，喃喃道：“阿娘她只是深宅婦人……”

　　羽安帝掃了她一眼，并沒有理會，只瞧向陸繞，沉聲說道：“朕給了陸世子和世子妃體面，也希望你們答應朕一件事。”

　　陸繞瞧出李杞楹不適，正打算伸手去扶，在聽到羽安帝的話后，止了動作，忙抬頭看去，眼里帶著疑惑。

　　羽安帝盯著陸繞，認真道：“朕只有一兒一孫，希望陸世子日后襲爵，忠心守著大耀，護周氏子孫。”

　　說著他又看向李杞楹，繼續道：“也希望陸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能繼續做大耀肱骨之臣，和他們的祖祖輩輩一樣，世代守護大耀，治理東郡。”

　　李杞檸聽了這些話，不禁感慨，果然兒子和孫子才是親的，為了給兒孫鋪路，羽安帝才給了陸繞面子。

　　那當初滅了薛氏滿門又算什么呢？給漓王驅除障礙嗎？

　　看來羽安帝的仁慈，是建立在利益上的。

　　“這哪里是一件事，分明是兩件啊。”婆娑郡主聽了羽安帝的話，小聲嘟囔了一句。

　　而陸繞忙恭謹道：“陛下的話，臣謹記，今日之事，臣來日必定報答。”

　　他略略側身掃了李杞楹一眼，接著說道：“臣妻身子弱，臣先帶她回去了。”

　　“去吧。”羽安帝淡淡說著，話語里含著無盡的疲憊。

　　殿內諸人皆心緒難寧，只有婆娑郡主，在聽到羽安帝的話后，忙起身略略屈膝，轉身就走，步履看著很是輕盈。

　　李杞檸瞧著先行離開的婆娑郡主，略垂眼眸，接著躬身稟退后，和陸繞一起，扶著李杞楹往外走。

　　回去的一路，李杞楹靜坐在馬車內，雙手輕搭在雙膝上，不住地顫抖。

　　李杞檸略傾著身子，伸手握住李杞楹的手，卻發現李杞楹的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是害怕了，還是怎么的。

　　陸繞也是著急，皺著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到了薛王府門口，陸繞率先下了馬車，在李杞楹走下來時，忙解了自己的大氅，圍在了李杞楹身前，接著將她橫抱起來。

　　瞧著陸繞抱著李杞楹往府內走，婆娑郡主忙追著喊著說道：“阿繞你慢點，冰天雪滑的，當心摔到。”

　　見陸繞步履匆匆，婆娑郡主站在原地嘆道：“你摔了倒是沒事，可別傷到阿楹啊。”

　　跟過來的李杞檸聽了這話，不禁愣住，接著忍不住笑著，在瞧見婆娑郡主投來的目光后，忙板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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