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故人
三人離開此處,一路南行,在東郡周邊四處逛逛,走走停停,到達南郡時,已是冬季。
扶宜城,黃沙滿地,街上的男男女女都蒙著紗巾,免受風沙吹襲。
對于這干冷之地,李杞檸甚是不喜,這般苦寒,哪是人待的地兒?能待在這的人真厲害,她是受不了,還是速速離去才好。
到了客棧,尋了座位點了菜,李杞檸忙摘下面紗嘆了一口氣。
“真不是人待的地兒。”她怨怪地說了一句,同時感受到四面投來的目光。
她試探著掃了幾眼,有人愣在當場,也有人眼帶責備。
“你這娘們怎么說話呢?不想待在緩西就滾,哪來那么多嘰嘰歪歪的話糟踐人?”鄰桌的漢子粗著嗓子喊。
李杞檸自知理虧,哪敢言語。
景泊顏卻重重地嘆了一聲,將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我娘子同我說話,你沒事搭什么話?見過找死的沒見過找罵的,你若是覺著閑,把菜端到后廚去,讓他們加些糖。”
“你怎么說話呢?不好好管教你婆娘,還有臉說教別人!”
“她說這里不是人待的地兒,是佩服待在這里的人,尋常人根本受不了這苦,她和我感慨一句,你倒是粗言粗語污她耳朵,誰沒臉?”
就在漢子又要理論時,后廚跑出來了人,問:“哪桌要加糖?”
場面異常安靜,后廚的小伙計一時有些懵,不是說加糖嗎?他聽到有人說菜咸了啊。
就在他轉身要往回走時,自門外走來了人。
店門一開,風沙也吹了進來。
“小二,來兩瓶冰糖蘆薈水,八個雞汁包子。”一位姑娘走進來后,解了面紗,高聲喊著。
小伙計應了一聲,忙溜進后廚準備。
爭吵之事也就止住了。
“此事原本就是我的錯,你又何必和人爭執(zhí)呢。”李杞檸嗔怪了一句,并給景泊顏碗里添了菜。
“他好好說,我自然沒意見。”景泊顏輕哼一聲,吃起飯菜來。
李杞檸輕撇撇嘴,沒說話,景泊顏是護著她的,她都知道,不過她也清楚,此事是她說錯話了。
自以為出了宮,離開冉華,就可以不再拘束,想說什么說什么,一時間竟忘了場合。
過了一會兒,小伙計拎著桑皮紙和兩瓶蘆薈水走了出來,來到適才那位姑娘面前。
“四夫人想吃小店的包子,派人知會一聲就是,小的立刻送到縣令家里去,何苦小柔姐姐來走一遭。”
小柔起身后笑說道:“我家夫人最是和善的,哪里會折騰旁人,我也是出來采買,她才讓我順便帶的。”
縣令家?緩西縣令……
李杞檸放下了筷子,這王淑兒的官人不就是緩西縣令第四子嘛。
“姑娘請留步。”李杞檸忙追了過去。
“請問您有什么事?”小柔很是客氣地問了一句。
“請問,你說的夫人可是姓王名淑兒?”李杞檸說話間難掩激動。
“我家夫人確實姓王,您是?”
“我……”李杞檸很是激動,“我是她在冉華的故人,不知可否與她一敘。”
“這我可做不得主,不如你先跟我走,見與不見,聽夫人的。”小柔笑說著。
李杞檸忙點頭,道:“勞煩姑娘稍后。”
說罷,李杞檸看向跟過來的景泊顏,簡單解釋兩句后,付了銀子給小伙計。
“那個……你們這的蘆薈水是不是很好喝?”
小伙計收好銀子,點了點頭,正打算好好夸蘆薈水幾句,又有銀子塞了過來。
“在場的,每桌兩瓶蘆薈水。”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怕有人因為她而爭執(zhí),所以遇到這樣的事,總想挽回些什么,免得她失去什么。
說罷,她拉著景泊顏,帶著趙珠兒,就是那日賣珍珠的女孩,三人跟著小柔離開了。
四人乘著馬車來到了緩西縣令的私宅,從側門進去后,景泊顏被留在了后院角門外,而李杞檸和趙珠兒則跟著來到了內(nèi)宅,暫留花廳。
過了一會兒,門外依稀傳來了說話聲,沒過多久,門被打開了。
一位身著深藍衣衫的婦人提著裙擺走了進來,見到李杞檸,她緩緩松了藍褶裙,慢慢挪步過來。
“阿檸?”她伸著雙手輕喚著。
李杞檸忙迎了過去,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雙手上,喜道:“淑兒姐。”
“一別數(shù)年,你過得可好?”王淑兒還是那般氣質優(yōu)雅,溫柔端莊,她始終是李杞檸心里最善良的姑娘。
“好。”李杞檸忙點著頭。
“陛下……可好?”王淑兒眼含溫柔問了一句。
南郡苦寒,緩西偏遠,消息很是不靈通,更多時候是消息不全。
她聽說近年有兩位新帝登基,可是其中原由,卻不得而知,故而她很是憂心。
李杞檸知道,王淑兒說的陛下是羽安帝。
“太上皇身體尚安,只是在我離開冉華后,徐太后走了,太上皇得了些小癥。”李杞檸如實回道。
“徐太后享受到了天家榮華,也該知足,可嘆陛下重情,思念生母,只愿陛下早日康復。”王淑兒不緊不慢地說著。
提起這些,李杞檸的心思又沉重了許多,徐太后明明身份低微,生了孩子也是薛太后養(yǎng)著的。
結果……
“姐姐可恨徐太后?”李杞檸抬眸問了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問,可是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出來。
王淑兒搖搖頭,淡笑著回道:“恨又有什么用?執(zhí)著于過去的人怎么能快樂地走未來的路,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許是這些話觸碰到了李杞檸的心弦,惹得李杞檸一怔,覺著心跳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整個心沉呼呼卻又空蕩蕩的。
她這個人,最是念舊,過去的諸多事都放不下。
可是姚絹讓她往前看,再看孫父思女愁白了頭,如今,王淑兒又說不必執(zhí)著于過去。
或許,她是時候放下了。
放下過去種種不愉快,放下那些觸目的驚心,放下思念的親友,不再偽裝得開心后,卻在每個午夜垂淚。
臨走前,她和王淑兒道了謝,王淑兒懂她,只點著頭,將她送出門。
后院角門處,景泊顏正與小廝們談笑風生,李杞檸看到這一幕,面露淡笑,誰沒有難過的事呢?
“這就是你家官人?”王淑兒笑問了一句,話語里帶著寵溺,像是自家妹妹遇到了良配。
“他就是我剛才說的景泊顏,看著痞里痞氣,卻最穩(wěn)妥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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