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夜躺在出租車后座上，呼吸短促而凌亂，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一個身影俯身向自己靠近。

        “池夜，你能聽到說話嗎？”

        溫沉的聲音輕飄飄地落進他耳中，池夜的眼睫輕顫，然后費力地掀開眼簾。

        他從干澀的喉嚨中擠出聲音：“溫沉”

        溫沉蹙眉看著虛弱的池夜，開口說道：“你生病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

        池夜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去人類的醫院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如果治不好，不僅是白跑一趟，搞不好還會讓溫沉對自己產生懷疑，所以不如不去。

        想著，他弱聲說道：“帶我回家吧，我睡一覺兒就好了。”

        溫沉靜靜看著他，半晌才有所動作，輕松地將池夜背起，大步走進小區里。

        凌晨四點的小區依然靜悄悄，有微風吹過池夜布滿汗水的額頭，使他混沌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他趴在溫沉肩頭，能感覺到溫沉跳動的血管就在自己臉頰旁邊。

        剛剛的運動量太大，現在又被病痛折磨著，導致池夜現在很想要血液，來補充自己流失的體力。

        他轉動腦袋，讓自己面向溫沉的脖頸，隨后他眼中的景物開始旋轉，變大變小，隨意組合，像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萬花筒，使池夜無法挪開視線，最后視野里只剩下被無數花團簇擁著的白皙脖頸。

        肌膚下流淌著這世間最美味的食物，只要他稍稍用力，牙齒就能刺破肌膚，獲得極致的愉悅。

        池夜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番，然后失神地伸出舌尖，像是小貓喝奶一般，輕舔了一下眼前的絕世珍饈，只是如此便讓他獲得了莫大的滿足。

        感覺到脖頸上溫熱的呼吸和濕軟的觸感，溫沉倏地停住腳步。

        被池夜碰過的位置染上麻酥酥的癢意，溫沉皺緊眉頭，在池夜準備再舔第二次時，他沉聲開口：“池夜。”

        聽到溫沉叫自己，池夜猛地回過神。

        他舔了溫沉的脖子？！瘋了！！他怎么敢有吃溫沉心思！！！

        “你、你聽我解釋，剛剛我其實是”

        池夜想要解釋，可因為發燒腦子里面本就一團迷糊，現在一慌更加想不出合理的借口了。

        溫沉就默聲站在原地，側臉看著池夜，耐心等著他找借口向自己解釋。

        也不知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太過慌張，池夜的臉頰染上了淺淺的粉色，看起來有點好笑。

        半晌，池夜驀地定住來回閃躲的眼神，迎著溫沉的視線正色開口：“你的脖子很美，是我的夢中情脖。”

        說完，他立刻將滾燙的臉埋在溫沉的肩膀上。

        這是什么鬼借口？！還是一槍崩了他吧！

        池夜靜靜等著溫沉發火，本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卻沒想到溫沉只是淡淡說道：“看來你病得很重，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說著，溫沉繼續向前走去。

        池夜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就讓溫沉以為他有那個大病吧。

        溫沉背著他回到家中，將他在床上安頓好后，翻找出退熱貼貼在池夜的額頭上。

        “我去幫你熬點粥，然后把退燒藥吃了你再睡。”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池夜卻突然拉住他左手。

        溫沉奇怪地看過來，池夜猶豫片刻后，開口說道：“我不想喝粥，也不想吃藥。”

        他現在真的不需要那些東西，只想休息。

        溫沉也沒有要強迫他的意思，而是在床邊坐下：“那能告訴我你去了哪里嗎？”

        池夜微垂眼簾擋住眸底的心虛，許久才開口回答他：“我本來想去見一個朋友。”

        溫沉：“見到了嗎？”

        池夜沮喪地回道：“沒有。”

        看著他沮喪的表情，溫沉一陣沉默，許久才說道：“看來那個朋友對你很重要。”

        沒想到溫沉會這樣說，池夜微怔，轉瞬又沖他露出笑臉：“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因為他，那天我才會搭救你。”

        聽到這話，溫沉的眉心微不可見地皺起，不過很快便松了開。

        難得自己和他人聊起凌遠，池夜翻身平躺在床上，整個人呈現出一個大字形，長呼出一口氣后對溫沉說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溫沉點了下頭。

        池夜閉上雙眼：“從前有一個患有怪病的男孩，怪病會讓他無法自控地想去吃人，鎮上的所有人都很怕他，并且因此遠離他，但男孩并不想傷人，內心也很怕孤獨，好在他有一個好朋友，即便知道他的怪病，也愿意陪在他身邊。

        他很珍惜這段友誼，可某一天意外突然降臨，好朋友不小心失足墜落懸崖，鎮上沒有人能治愈朋友的傷，眼看著朋友將要死去，男孩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救朋友，只要讓朋友吃下他的肉，就可以治愈所有傷痛，但有一個副作用，吃下男孩的肉后，朋友也會患上那種想吃人的怪病。”

        講到這里，池夜停了下來，眉心緊鎖在一起。

        發瘋的好友，滿地的鮮血，受傷的人類，一幕幕回憶浮現在眼前，開始撕扯他的傷疤。

        “池夜？”

        溫沉輕聲喚他，但未能將他從痛苦的回憶中拉扯出來，只好用力攥了一下池夜拉著自己的那只手。

        感覺到溫沉掌心的溫度，池夜這才睜開雙眼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見他回過神，溫沉問道：“后來呢？”

        經他提醒，池夜才想起自己還在講故事，于是接著講道：“后來，朋友還是死了，男孩搭建了一個牢籠，將自己關了起來，余生都是在孤獨中度過的。”

        后面他講得有些敷衍，怕溫沉嫌棄這個故事的結局，池夜難為情地說道：“對不起，這個故事很無聊。”

        溫沉默聲注視著他，片刻后微微一笑：“不，你的故事很有趣。”

        池夜覺得這只是溫沉對他的安慰，不過他感到很開心，在這樣難熬的時候還有人能陪在他身邊說說話，這讓他的病痛減輕了不少。

        “溫沉，你真的是一個溫柔的人。”

        池夜的眼簾開始變得沉重，可他還是硬撐著，將剩余的話對溫沉說完：“我很慶幸那天救你的人是我，才能讓你像現在這樣陪在我身邊。”

        看著他昏昏欲睡的樣子，溫沉抬起右手輕揉了兩下池夜的頭發：“我會陪著你的，晚安。”

        溫沉的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他一說晚安，池夜就真的再撐不住，沉沉墜入夢中。

        看著池夜的呼吸漸沉漸穩，溫沉柔和的眸色也慢慢被冰封住。

        有趣的故事嗎？這樣的故事他也有一個。

        一個從出生就被父母拋棄的男孩，福利院就是他唯一的家，那里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很好，他也十分珍惜那些人。

        即便沒有父母，可他卻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家人。

        但是某一夜，一個怪物闖進福利院中，毀掉了男孩所擁有的一切。

        怪物屠殺了所有人，只有沒被怪物找到的男孩幸存下來，他躲在閣樓里，窺視著怪物的殺戮，成河的鮮血，家人破碎的尸體，耳邊還有怪物尖銳瘋狂的笑聲。

        那個夜晚永遠刻在男孩的記憶里，也讓男孩牢牢記住一件事。

        怪物永遠是怪物，他們沒有好壞之分，唯一的區別只有活的和死的。

        窗外，太陽已經升起，溫沉悄無聲息地俯身至睡夢中的池夜耳邊，柔聲低語。

        “我會陪在你身邊，直到你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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