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正屏息聽著二人的談話，忽然瞥見自己正右方的攤子下多了兩個人影。

        池夜和周鎖二人的身高都過了一米八，藏在同一個攤子下顯得十分擁擠。

        周鎖朝江芝她們投去視線，示意她們不要輕舉妄動，池夜則聚精會神地聽著遠處的談話聲。

        凌遠果然是被程端抓來當試驗品了，這他不覺得意外，讓他覺得意外的，是那個送信的古怪郵差竟然和程端認識。

        他不得不開始猜疑，信會不會是程端寄給他的？

        正思忖著，那邊程端又有了動作。

        他和郵差低語幾句后，郵差便轉身從海鮮市場的另一個出口離開，隨后從屋子里又走出幾個血族，和上次在小路上攔住池夜的那些血族一樣，他們的狀態都十分異常。

        直到程端帶著那幫人也離開了，一直緊繃的周鎖才松了一口氣，輕拍了兩下池夜，用眼神示意他一起到江芝她們身邊。

        二人蹲在地上向前挪著，像兩只南極偷跑出來的企鵝，從一個攤位竄向另一個攤位。

        到江芝身邊后，周鎖小聲呵斥道：“你們發什么瘋？不是說好要一起行動嗎？！”

        江芝同樣壓著聲音回道：“我們要是不跟過來，怎么可能找到他們的老巢？”

        “你怎么確定他們就是干尸案的始作俑者？萬一不是呢？再說了，萬一真是他們做的，豈不是更危險！”

        周鎖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后聲音竟然提高了幾分。

        池夜連忙捂住他的嘴，小聲勸道：“都別吵了，這里很危險，你們必須馬上離開。”

        “你光說讓我們走，就好像你不走似的。”江芝疑惑地說道。

        池夜：“我要留下來，因為我還有事情要辦。”

        說完，他便觀察起遠處的小屋，雖然離開的時候程端上了鎖，但小木門配的是最老式的鎖，他可以毫不費力地破壞掉。

        池夜打算一鼓作氣沖進去，看看凌遠是不是被藏在里面。

        可未等他邁開步子，一直默不作聲的麥冬用力將他拉回了原位。

        江芝看著他認真說道：“既然我們是一個團體，就要一起行動。”

        “誒，等一下，我沒”

        池夜很想說自己不是要加入他們的意思，可話沒說完，身旁的周鎖又打斷了他的話。

        “我有個主意。”說著，周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我的手機里有一個病毒程序，只要讓病毒連接這里的網絡，我的病毒就可以迅速傳染到所有連接此網絡的設備上，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監控那個人的一舉一動，等我們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再做周密的計劃也不遲。”

        江芝立刻點頭：“這個主意很好，不打無準備之仗。”

        說完二人齊齊朝池夜的方向看去，也想得到他的贊同。

        可池夜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周鎖和江芝立刻轉頭朝程端的小屋看過去，小木門上的鎖已經被破壞的七零八散。

        “那小子跑進去了？媽的！我怎么又碰上一個瘋子？！”周鎖咬牙切齒地說著。

        江芝倒是很淡定，低頭思索片刻后說道：“改變計劃，你在這里搞病毒，我和麥冬進去把他帶出來，然后我們盡快離開。”

        說完，也不等周鎖發表意見，江芝便拉起麥冬向小屋跑去

        燈泡被一根電線吊著，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未曾粉刷過的水泥墻上滿是灰塵，屋內的四角都堆了雜物，正中央則擺放著一張長方形的桌子，桌上似乎躺著一個人，只是被白布遮蓋著，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

        池夜急忙沖到長桌前，用力掀開白布。

        白布下躺著的果然是凌遠。

        比起十年前，凌遠的身體有了不小的變化，似乎他死去的這些年，身體一直在成長，現在儼然是一副成年人的樣子了，不過五官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池夜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然后又去觸碰他心臟的位置。

        有呼吸，有心跳，雖然身體是冰冷的，可凌遠確實還活著。

        池夜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躊躇片刻后才輕輕推了一下凌遠。

        “凌遠？醒醒，我帶你離開這里。”

        他壓著聲音想要叫醒凌遠，可凌遠卻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江芝和麥冬也從門外沖了進來，直接跑到池夜身旁抓住他，想將他帶出去。

        “快走，那幫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回來，被他們發現就糟了。”

        江芝快速說完，卻未能拉動池夜。

        池夜也知道不能在這里磨蹭，于是掙脫江芝的手，將沉睡的凌遠背了起來。

        江芝震驚地看著他：“你要帶他走？你認識他？”

        池夜點頭：“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把他留在這里。”

        “你不能帶他走。”

        一個陌生男人聲音忽然插進池夜和江芝的談話中。

        三人立刻警惕起來，卻沒在屋中找到第四個人的存在。

        那個聲音又開口說道：“左邊。”

        三人齊齊向左側看去。

        墻壁邊，厚重的灰布正遮蓋著一個巨大的物體，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池夜將凌遠重新放下，然后將江芝二人拉到身后，沉聲問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能把布掀開嗎？我好久沒有透透氣了，這里快臭死了。”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的陷阱，池夜沒有動作。

        猜到他心中所想，那人無奈地笑了一聲：“不是陷阱，我也是被他們抓來的，我只是想幫你們。”

        池夜略微猶豫，最后還是朝那人的方向走去。

        要是想攻擊他們，這人早動手了，遲遲不攻擊他們一定有什么原因。

        池夜伸手將灰布掀開，等看清灰布下遮蓋的人時池夜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那是一個巨大的鐵籠，上面被數條鎖鏈纏繞著，鐵籠內坐著一個長發男人，手腳也被鎖鏈鎖著，男人的樣貌十分特別，頭發、眉毛和睫毛都是純白色的，可這并沒有讓他看起來丑陋，反倒使他染上一種妖異的美感。

        男人緩緩抬起眼簾，看了一眼池夜，視線又緩緩移到他身后的江芝和麥冬身上。

        見這三人都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男人輕聲嘆息：“不是吧？白化病沒見過？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盯著我看很沒有禮貌？”

        “對不起。”池夜下意識移開視線并且道了歉。

        看池夜一副老實又好欺負的模樣，男人微微一笑，攤手說道：“逗你玩的，其實你們對我癡迷的樣子讓我很享受。”

        池夜皺眉看向男人：“你是誰？還有，我為什么不能帶走凌遠？”

        男人伸了個懶腰，展開雙臂時，白襯衫的下擺上移，露出腹部的肌肉和人魚線，緊接著單手托腮，對著池夜說道：“我叫沈蔚然，剛剛說了我也是被抓來的，至于你要帶走的那家伙實在太危險了，所以你不能帶走他。”

        池夜不解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自身會有危險，還是他會給別人帶來危險？”

        沈蔚然微挑眉梢：“兩個意思都有，他現在已經變成瘋子了，你帶走他，他隨時都有可能攻擊你，而他現在不可控的狀態，若是從你手中逃走，很有可能再去攻擊別人，到時招惹到血獵，他自身不就有危險了，還不如把他放在程端這里，至少程端能控制住他。”

        池夜想到程端手下那些異常的血族，回頭看向凌遠。

        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池夜懊惱地走到凌遠身邊，蹙眉思忖著該如何是好。

        “你要是真想救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他。”沈蔚然在籠子里幽幽說道。

        池夜暗暗攥緊拳頭，他已經殺過凌遠一次了，沒想到現在又要讓他殺凌遠第二次。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池夜壓著聲音里的顫抖問道。

        沈蔚然瞇起視線看著他，片刻后冷笑了一聲：“與其思考其他辦法，你還是先想想怎么殺掉他吧，他可不是你想殺掉就能殺掉的血族。”

        池夜不解地看向沈蔚然，未等開口詢問，耳邊便隱隱聽到程端的聲音。

        “臭死了！我一定要從這個鬼地方搬走！！”

        池夜仔細聽著那聲音與他們的距離，蹙眉說道：“程端回來了。”

        江芝什么都沒聽到，可她相信血族的聽力，于是急忙拉起池夜的手：“那還不快逃！你要想救朋友，咱們回去從長計議！”

        池夜被她拉著朝門口走了一步，很快又拉著江芝停下：“現在出去肯定會撞上程端。”

        江芝：“那怎么辦？”

        池夜低頭思索起來，麥冬則拔出身上的銀匕首，擋在江芝身前警惕地看著門口。

        沈蔚然在籠子里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你們完蛋了，憑你們三個根本打不過程端手下的怪物，不如省點力氣，束手就擒，我的鐵籠歡迎你們！”

        池夜沒理會他的話，而是看向沈蔚然籠子后方的墻。

        那面墻外，正好是程端回來的相反方向。

        他什么也沒說，直接將江芝和麥冬扛起來，跑到那面墻前，抬腳朝墻面狠狠踹了過去。

        整個房子都隨著池夜的動作抖起來，瞬間那面墻上便塌出一個大窟窿。

        臨走前池夜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沉睡的凌遠：“等我回來救你。”

        看著房頂開始不斷向下抖落灰塵，沈蔚然大聲尖叫著打斷池夜的話：“那是承重墻！你個龜孫為什么要踹承重墻？！”

        他喊完才發現池夜早帶著兩個高中生沒了影子。

        在房屋轟然倒塌的聲音中，夾雜著沈蔚然憤怒的聲音。

        “我記住你了！臭小子！！”

        溫沉站在海鮮市場旁的居民樓中，看著樓下已經坍塌成廢墟的小房子，還有在廢墟前一臉茫然的程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和程端斗了不止一次，可這還是溫沉第一次看到程端露出茫然無助的表情。

        溫沉也沒有多做停留，程端的據點被池夜搞成這樣，就算他現在過去也很難有收獲，所以他立刻轉身離開，叫了輛車，讓司機抄近路回到池夜的家。

        他要趕在池夜到家前先回去，以免池夜對他起疑心。

        回到家中時，屋內沒有亮燈，也沒聽見任何聲響，而且他回來的動作足夠快，溫沉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池夜還沒有回來。

        他伸手摸向燈的開關，可按了兩下，燈并沒有如他所愿亮起來。

        停電了？

        他皺著眉頭走進客廳，經過洗手間時，洗手間的門倏地推開，一個人影滿頭滿臉的泡沫，緊閉著雙眼，僅下半身圍著條浴巾就從里面摸索著走了出來。

        “水，我要水”

        溫沉看著嘴里念念有詞的池夜有一瞬呆愣，緊接著視線緩緩下移到池夜腰間越來越松的浴巾上。

        下一瞬，那條浴巾在溫沉眼前飄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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