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六月,云層密布。
醞釀已久的暴雨還未落下,熱氣不散,庭院內灑掃的丫鬟躲在廊下納涼。
“二小姐還沒來?”有人小聲問。
“犯下這么大的事,沒臉見人了吧。”一個穿著粉色比甲的丫鬟撇嘴道。“說來可真是替大小姐不值。大小姐容貌氣度俱佳,對下人更是寬厚。哪跟她似的,處處掐尖要強,連此前訂下的婚約都要與大小姐爭。”
“搶到了也沒用。”她身側綠色衣裙的丫鬟四下看了眼,壓低聲音:“聽說永昌伯府的梁夫人今日就是來退親的。”
“都在這里做什么呢!”院里的大丫鬟出來,廊下的人驚慌散開。
“蓯蓉姐姐。”粉比甲丫鬟嬉笑著上前挽她的手。
“少說點閑話,讓二小姐知道了,可有得你受的。”
拐角處,紅纓回頭見自家主子瞇著眼,瞬間心神領會:“奴婢這就去撕了她們的嘴!”
“回來。”林水月低下頭,眼角溢出淚水。
果然,太陽還是一如既往的刺眼,看來她真的穿了。穿成了一本書里跟她同名同姓的惡毒女配,也就是剛才那些丫鬟口中作威作福的二小姐。
書里的林水月本是府里的真千金,被喂養她的奶娘調換,奶娘把自己的孩子換到府中,金尊玉貴的長大,卻經常虐待林水月。
十三歲時,林水月被接回家中,當她第一眼看到代替她被林府嬌養長大的假千金時,就發誓一定要將對方踩在腳底。
此后,林水月還真做到了。但她沒想到,被她害死的假千金重生了,回到了幼時。這次,慘死的人變成了她。
作為書里的惡毒擔當,林水月幾乎是壞事做盡。
利用算計親人好友、搶奪女主婚事、冒領她人功勞……簡直是罄竹難書。
只不過是前世沒被人戳穿,如今卻被早有準備的女主一一回擊。
書的進程才堪堪過半,就已經落得個眾叛親離、死相凄慘的結局。
雖然離她慘死還有段距離,但原主事業心極重,回府不過三年時間,已經樹敵無數。
欺辱打罵下人也是常有的事,這才招來這么多人對她有意見。
林水月眼含熱淚:“走吧。”
她身后的紅纓與嬤嬤對視了眼,相對無言。林水月回家一年,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她哭。
不只是他們。
進了主院,林家主母秦氏看見林水月這滿臉的淚痕,也愣了。
到了嘴邊的斥責,都錯過了機會,沒能說出口。
林水月就頂著這么一張臉,向秦氏和下首的永陸氏行禮。因為看不清陸氏的臉,她眨巴了下眼睛,兩顆豆大的淚珠砸在了陸氏的手背上。
陸氏人跟被燙了下似的,彈起身來:“二小姐,你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我們永昌伯府對不住你了?”
淚水順著林水月面頰流下:“不是的。”
所有人:……
哭得這么梨花帶雨的,看起來是的呢。
林水月看了眼座上的人。
永昌伯府的主母陸氏,她的未來婆母,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這是原主回府后,從假千金那搶來的婚事。
搶到手沒多久原主就后悔了,京城里青年才俊比比皆是,一個伯府的次子,連爵位都繼承不了的人,她也看不上了。
她有意為自己另擇夫婿,目光一放,就對男主動了心思。
可惜文里的男主是個神仙人物,林水月嘗試多種方式都沒有得手。
她思前想后,決定兵行險招……結果勾引不成,二人一同落入水中。
被人救起來后,林水月變成了她。體弱多病的男主直接當場昏迷,差點沒救回來。
而現在,原主沒了,她犯下的所有事都要由她來承擔。
林水月沒穿書前,做的是危機公關。以她多年來的工作經驗,目前這種局面,就兩種解決方式:
一是改過自新,對所有原主傷害過的人,致以深切的關懷,并竭力挽回自身形象,最好證明自己是身不由己,也就是俗稱的:洗白;
二呢,就是找個絕對的粗大腿,努力地抱上。不過這個比第一種有難度,因為這個大腿既是要對她有憐憫之心,又要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否則震懾不了人。
如果是以前的林水月,可能會兩個選擇綜合起來用,以求達到最完美的局面。可她經歷了一回生死,對這些都看淡了。
近來塌房的人太多,她工作嚴重超負荷。猝死前那種感覺,她是再也不想體驗了。
所以,她兩個都不準備選。
人活著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辛苦賺來的錢還沒花,人就無了。
所以愛誰誰吧,明天的死亡就交給明天的自己來操心,今天的她,只想安心度假,當個咸魚。
“林小姐好大的排場!”陸氏看她這做派就來氣。“做錯了事的人,居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陸氏嗤笑:“怎么,事到如今,滿京城的人都在嘲諷我們永昌伯府,林小姐還覺得自己沒錯?”
林水月仰著頭,努力將眼淚逼回去:“錯了。”
陸氏:……
她皺下眉頭:“……永昌伯府雖比不得你們林府,可我家先輩也是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與另一男子在亭中糾纏不休,令永昌伯府蒙羞。”
“如今滿京城都在看永昌伯府的笑話!林府也該給我們府上一個交代!”
“梁夫人。”事已至此,主座上的秦氏只得道:“我與老爺管教不嚴,才令得她如此肆意妄為,您若要怪罪,怪我便是了。”
秦氏是林水月的生母,卻沒為林水月說一句話。
到底是這幾年林水月索取無度,將她的愧疚都給耗干凈了。
陸氏臉色稍緩:“林夫人不必如此。”
又嘆道:“原本我們定的就是瑾鈺,如今看來,當初就不該換了人選。同是夫人的女兒,瑾鈺就懂事謙和,最是體貼不過。早前與我們少卿……罷了,若是瑾鈺的話,也不會有今日這些事端了。”
陸氏隨口一提,卻是犯了大忌。
林府的人都知道,林水月最避諱的,就是有人拿她同林瑾鈺比較,更別說這還是說她的不好……
秦氏看向下首的人,下顎繃得很緊。
從林水月被接回林家后,就沒有給過林瑾鈺好臉色。分明林瑾鈺已經在各種退讓和隱忍了,林水月卻依舊緊抓不放。
林水月靠在椅子上,瞧見身側的丫鬟都往后縮了一腳。
“夫人有話不妨直說。”
陸氏冷笑:“事已至此,你還毫無悔過之心。我還能有什么好說的?退親!”
秦氏面色一變。
林水月:“好。”
一邊對身后招招手,紅纓大步向前,將幾樣東西放在桌上:“這是婚書、庚帖……都還給您吧。”
陸氏不敢置信地抬頭,她就這么同意了?
卻見林水月拿著手帕按自己發紅的眼圈。
陸氏:……
真是活見鬼。
“水月!”秦氏萬沒想到,她竟會答應下來,沒控制好表情:“你隨我進來。”
主屋后面是個小廂房,有些雜亂。
秦氏這會也顧不得這些,林水月一走進來,她便劈頭蓋臉地問道:“你在想什么,今日這婚事一退,你的名聲就徹底毀了。這門婚事是你當初哭著求我,我才將瑾鈺換成了你的。”
“如今你這般兒戲,又讓瑾鈺作何感想?”秦氏看了她一眼,隱下了后半句。
她被退婚后,林瑾鈺平白被她連累,又要如何自處?
林水月垂眸,未做多解釋:“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請母親成全。”
秦氏在她面前來回踱步,看著她的目光極為失望。
僵持片刻,見她不肯改口。
秦氏心也冷了:“既然你這么堅持,那就隨你吧。”
“謝母親。”
林水月跟在秦氏身后,輕易能感受到秦氏的失望、厭惡等情緒。
原文里,林水月確實沒有退婚。她心高氣傲,根本沒把永昌伯府看在眼里,認為哪怕出了這樣的事,只要她不松口,永昌伯府也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林水月不想毀了自己的名聲,保住親事是最好的辦法。
陸氏被她激怒,也說出了她遠不如林瑾鈺的話。
林水月反唇相譏,不光道出永昌伯府眼下的窘況,還將未婚夫梁少卿貶得一文不值,更說梁少卿與她有著婚約,背地里卻跟林瑾鈺眉來眼去。
這話不□□/瘋了陸氏,也讓秦氏大發雷霆。
秦氏覺得,林瑾鈺都將自己能讓的都讓給了林水月,林水月還這么的不知好歹,自己犯下了錯,卻還要將林瑾鈺拖下水。
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
當天,秦氏就命人把林水月關進了祠堂,說要罰跪三日。
林水月夜里裝暈搪塞了過去,但秦氏是對她徹底寒了心。
眼下境遇可比原文好太多了。
她是說永昌伯府。
原文里,此次退親不成,永昌伯府一家都恨上了林水月。陸氏屢次在重要場合讓林水月下不來臺,梁少卿更是曾當眾說林水月恬不知恥,根本不配與林瑾鈺相提并論。
林水月那性子,能讓他們一家子好過?此后的劇情里,陸氏和梁少卿,一個瘋了一個傻了。
如果不是女主出手幫忙,離家破人亡也就只差了一點。
所以,陸氏以為是退親,其實是逃脫苦海。
她們母女去而復返,再提退親,秦氏只閉上雙眼,不再過問。
陸氏:“便是退親,那也是我們永昌伯府要退的。二小姐舉止輕浮孟浪,實非良配!”
林水月贊同地點頭。
“……”陸氏噎了下。“我們對二小姐也算仁至義盡,日后你與少卿再無瓜葛,也請二小姐自重,莫要再生事端,叫少卿為難!”
林水月:“不會不會。”
陸氏唇角抽搐了下,她來之前還想,今日一定要讓林水月羞憤難當。結果眼前這人像吃錯了藥一樣,叫她連責問的心思都沒了。
“罷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陸氏臨走之前,尤為不死心地道:“二小姐好自為之!”
林水月微笑:“梁夫人保重。”
陸氏:……
說的什么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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