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果然有趣。”他抬眼,便有護衛站了出來:“看顧著點,不可讓林二小姐受傷。”
“是。”
身邊的人神色各異,梁少卿抬眼,見白曼語眼神發冷。
“客官,您的炭爐。”
“小二,再來壺熱茶。”
“熱湯來了。”
京城的冬日很冷,但臨西水榭卻一連幾月都沒這么熱鬧過了。
臨西水榭這邊的馬場很小,但有意思的是,這邊圍繞著整個馬場建了一圈閣樓。
眼下這閣樓中,擠滿了收到消息前來看熱鬧的人。
那臨西水榭的掌柜瞧見了,都快樂開花了。
林二小姐,貴人吶!
“說來,林二幾個月不出現了,汪輝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兄臺這就有所不知了吧,汪輝是與林二沒什么太大仇怨,可他是范恒之身邊的……”
見周圍許多人看了過來,那人壓低了嗓音,啐道:“一條狗罷了。”
“此前圣上壽辰,林二可是讓范恒之顏面掃地,在太學院險些抬不起頭來,范恒之那睚眥必報的性子,能這么放過她?”
“范恒之那種性子,若想針對林二何不親自動手,何必這么繞著彎的折騰。”
“別忘了,林二如今可也不一般,圣上賜下的令牌,還掛在腰上呢!”
“愣著做什么!?”掌柜的拍了下那站著聽得津津有味的小廝,怒道:“也不看看這里外里都忙成什么樣了!趕緊做事去。”
小廝只得走了。
那掌柜的卻聽這些人議論出了神。
“王兄,你說今日這局面,當如何收場?”
“別的我不知道,只這位林二小姐實在不一般,以她此前幾次的表現,我以為,她必不可能就這樣將丫鬟送給汪輝糟蹋了。”
“可婚嫁之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這般折騰,鬧不好連累的可是她闔府上下的名聲。”
“就是,哪怕不愿意,此事也當讓她兄長亦或者是林大人出面才是,她一個閨閣女子,在這里逞什么能?”
“別說了,林家的人這不就來了嗎?”
來的是林淮尹與林瑾鈺。
京城消息傳得極快,剛開始只說林水月出現了,這事他們府中都知道,但沒想到她這剛一露面就出了事。
今時不同往日。
林水月在圣宴上得了那么大的賞賜,又一連消失了三個月,滿京城都對她好奇到了極點。
眼下一回來就惹了事,尚不知會造成何等影響。
饒是有所設想,當林淮尹看見這臨西水榭擠滿了人之后,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們剛來,那邊馬場就已經準備好了。
“雖是臨時起興,但該有的規則還是要有。”范恒之瞥向林水月:“林二小姐倒是說說,這三箭如何發,怎么才算接住了。”
林水月面色尋常:“準確的來說,是只要汪公子躲過我射出的三道箭矢,就算你贏。”
周遭頓時熱鬧起來。
“林二這也太目中無人了吧?”
“不過此前她在德妃宮中表現確實極好。”
“可那是與幾個女子相比,女子與男子能一樣嗎?”
汪輝卻對她的話極為滿意:“只要躲過三箭就行?”
林水月沒說話也沒看他。
他也不在乎,踱步兩下,嬉笑道:“林二小姐就這么一個條件,那躲避者,想來也可以隨意發揮了。”
“請。”她語氣平淡。
汪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來人,備馬。”
“他還要騎馬?”容芯蕊沒忍住,引來了不少的視線,她反應過來忙住了嘴。
可心下不免犯了嘀咕。
男女騎射確實不同,在太學院,騎射一科更是納入了每年大考的內容之中。
太學院的男學子,哪怕是平日里騎射表現最為不佳的,只怕也比她們女院的厲害。
女院學這個,不過是因為近些年圣上喜歡上了秋日圍獵,而每日總是會叫上妃嬪及朝中大臣家中女眷一并前往。
因此開設了騎射科。
但一來開設時間不長,二來女子在體力、力量方面始終不如男子。
林水月騎射確實是了得,可汪輝是拿過太學院騎射第一的人。
原本這個躲三箭的要求,就算很低的了。
容芯蕊也沒想到汪輝這般不要臉,但此人不同其他世家公子,自來都是個潑皮。
她身側的人面面相覷,沒說話卻也多少覺得汪輝不太厚道。
“汪公子隨意。”未想,林水月卻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慶王微蹙眉。
“林二小姐到底是大意了,男女騎射的差距,遠比她想象的要大。”白曼語漫不經心地說道。
“就怕這三箭都叫汪公子躲過了,她又不愿讓出丫鬟,到時場面可就不好看了。”范恒之微笑道。
慶王輕抿了口茶,緊鎖的眉忽然放開了。
若是如此倒也是件好事,有他在,自不會讓林水月吃虧。
白曼語見慶王始終不說話,目光卻牢牢地盯著眼前之人,藏在衣裙底下的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裙角。
“那便開始吧!”汪輝原還有些緊張,如今徹底放松了去。
揮揮手叫人領來了一匹毛色極好的馬兒。
“這是今年剛送上來的汗血寶馬吧?”
“據聞一匹便價值千金呢!”
“汪公子果然闊綽。”
馬是好馬,只不過眼下用的馬越好,越是對林水月不易。
有好事者在一旁開了賭局,許多人都壓林水月今日要輸。
不想,在那汪輝翻身上馬前,林水月叫了停。
汪輝停下腳步,面上帶著抹嘲弄:“怎么,林二小姐這是怕了?也是,這么多人面前若是丟了人,這名聲倒也不好聽。”
林水月連看都沒看她,回身對紅纓道:“拿我的令牌,去錢莊,取一千兩銀子來。”
這個時候要銀子?她這是何意?
“另再去仁和堂,請個大夫過來。”
汪輝沉下臉:“林二,你這是什么意思?”
“箭矢無眼。”林水月神色平靜:“事先約定好,若汪公子今日在這馬場之中受了傷,這一千兩銀子,便算作是我的賠償。”
靜。
“哈哈哈。”范恒之放下茶盞,冷笑道:“林二小姐好大的口氣!”
“她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瞧著是荒唐之語,你看那汪輝的臉色,說不定真讓她激怒了,情急之下出些什么慌亂也是可能的。”
“兄臺多慮了,依我看,此事絕無可能。”
他們都覺得林水月在癡人說夢,唯有汪輝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他怒聲道:“林二,你不必用這等不入流的方式激怒我,今日我話就撂這了,若今日我真被你射中了,不需要你給什么賠償!”
“但若是我贏了,你不僅要將這丫鬟送給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陰沉可怕:“我還要你親自來我府中提親!”
“汪輝!”容京忍無可忍:“你在說什么胡話?林二小姐尚是未出閣的女子,且是你執意要娶她的丫鬟為妾,竟讓她去提親?”
若林水月那個是激怒,這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林二小姐不是對自己的箭術很有信心嗎?我就算是提再過分的要求,也該應下才對,反正也不會成真。”
他陰惻惻地笑:“林二,你意下如何?”
“一言為定。”
林水月話音剛落,汪輝便翻身上了馬,策馬前行,到了離她極遠的位置。
“嘶,這是打量好了怕林二反悔呢!”
“按我說,無論什么要求,那都是林二自找的,誰讓她自視甚高一副瞧不起的模樣!”
“只可惜那個丫鬟咯。”
叫衰聲不斷,紅纓就站在林水月身后,卻也未太緊張。
“林二小姐,開始吧。既已應下,可沒有反悔的道理。”范恒之還在此時出來火上澆油。
“事是約定好的,可汪公子一下便策馬走出這么遠,對水月不太公平吧。”
眾人循聲看去,便瞧見了面色陰沉的林淮尹領著林瑾鈺,緩步行來。
“喲,來得正好。”范恒之輕佻地看向紅纓:“你這丫鬟顏面可不小,不僅是一朝飛上枝頭,而且還有著這么多的娘家人在此處。”
“可真是大排場啊!”
他說話極為難聽,林淮尹克制了瞬,才沒有直接將拳頭揮到了他的臉上。
“水月。”他垂眸看向林水月:“此事事關林府聲譽,你可以不履行約定,完事有我。”
旁邊的林瑾鈺卻道:“是啊,你便是想要表現自己,也不能拿闔府上下的聲譽來開玩笑!”
“瑾鈺!”林淮尹眉頭緊皺,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話這么尖銳。
“幾位,容我提醒你們一下,這里可不是你們府中,當著這么多人面前定下的約定,若說反悔就反悔,豈不是兒戲。”
范恒之打斷了他們的話,冷聲道:“林大人就是這么教導幾位兒女的?”
林淮尹正欲反駁,不想林水月徑直接過了旁邊小廝遞過來的弓箭。
“水月!”
范恒之卻滿意地笑了:“約定已成,林大公子還是省省心吧。”
那邊,早已經跑到了遠處的汪輝,在看見林水月開弓搭箭時,興奮地揚起了唇角。
他揮動馬鞭,大聲喝道:“駕!”
縱馬跑起來,竟成了道虛影!
周圍看熱鬧的人,見他馬術了得,皆是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水月。”事已至此,林淮尹還是想勸下林水月。
“行了,她存了心想要出盡風頭,兄長何苦在此苦苦勸阻。”林瑾鈺譏笑了聲。
林淮尹無奈,加之身邊不少人勸阻,只得坐下。
然而馬場上的人,卻是越跑越快,不光如此,汪輝身子起伏不定,他竟是能在馬背上晃動身子,甚至整個人懸掛于側邊。
靠著不斷的變幻動作,來模糊林水月的視線。
眼看著他動作越來越快,馬兒也越跑越快。
“噠、噠、噠!”馬蹄踩在沙場上的聲音,宛若鼓點般,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上。
林水月已將弓箭拉滿,屏氣凝神。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匯聚在了她的箭矢上。
風拂過,吹起了她額前的發,冬日的風凌冽,刮在了臉上生疼。
也不同于夏日秋日的風那般溫和,而是直接卷起了她黑色的袍角,露出了她里面純白的衣裙。
她眉眼如畫,目光卻深邃若海。
細嫩的手腕仿若藕節一般,拉動著弓弦。
這個時候吹起風,對林水月而言簡直就是場災難。
若箭矢射出去,被風卷走,亦或者只需要稍稍改變了箭矢的方向,便能讓汪輝徹底躲過去。
因而幾乎在同時,所有人都覺得,林水月這一箭,是不可能射中的了。
范恒之卻在此時開口:“林二小姐還不放箭?這是打算叫所有的人陪你耗著……”
他有意出聲打斷林水月的判斷,不少人雖覺得他這行為是無賴了些,卻也無人出聲替林水月說話。
然而本以為林水月還是會將他的話無視了去,不想在他話音剛落,她便放出了那道箭矢。
“刺啦——”箭矢發出了恐怖的破空聲,引得所有的人皆是抬頭側目,往那汪輝的方向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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