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這……王公子,你怎么?”認識王琦的人,皆瞪大了眼。
“林二小姐。”范恒之眼神陰郁:“你隨便找來一群人,編造出這些個荒誕的故事,就想要將自己撇清,把污水往汪輝的身上潑,未免也太可笑了!”
林水月神色平靜:“今日來的人,戶籍皆可查,至于與苦主之間的關系,就請各位自己來說吧。”
她話音剛落,就有一頭發花白,身體佝僂,看著汪夫人的眼里卻帶著深切恨意的老者上前道:“吳亮吳芬兩個,是我的侄子侄女。吳芬慘死,吳亮失蹤后,我因擔心兄嫂情況,便動身來了吳家。”
“不想汪家收到我兄嫂報官的消息,將我兄嫂殘忍殺害!這些年,為躲避汪家爪牙,我不得已風餐露宿,淪落街頭。”
他說話時,身型隱隱顫抖。多年躲避,致使他年紀不大,瞧著面容卻如六旬老者一般。
“我是天水閣丫鬟胭脂的胞弟。”另有一人上前:“當年家中遇見水災,父母迫不得已將姐姐賣至京城,我心中有愧,一路尋著當年之人找到京城,卻不想姐姐遭逢此等惡事!”
那人強忍悲痛:“還請青天大老爺明鑒,叫姐姐在地下得以安息!”
都是家中遭逢災禍之人,自他們出現后,整個順天府內外的氣氛都變得尤為沉悶。
外邊等候的百姓,早已忍耐不住。
“汪輝這廝就是個殺千刀的!”
“因著他□□里的二兩事,禍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這等人,如何還有臉面茍活于世?”
“今日便要他們全家血債血償!”
群情激憤,遠超過范恒之的想象。
因著他替那汪夫人說過話,甚至還有人出手推搡他。范恒之身邊的人庇護不及,竟是讓他在混亂中挨了不少的打。
“肅靜!公堂之上,豈容你們胡鬧!”順天府的官差站出來,竟也有些控不住場面。
直到王琦出聲,那些憤怒的百姓,才稍稍收斂了些。
“瞿荷,是我未過門的妻子。”王琦眼眶發紅,許久才吐出了這么一句話。
此言一出,連那面上青腫紅了一大塊的范恒之都為之一愣。
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今歲秋末才走馬上任的。
此前一直在外外放為官,妻子親眷也都沒有在京城。
未想到,這王琦竟然有個未婚妻子在京,還被汪輝玷污了清白,自盡而亡。
更想不到的,是這王琦竟是個癡情種,竟不顧身份親自出面為瞿荷討回公道。
“這是我與瞿荷的婚書,還有,她……自盡之前,寫下的絕筆。”王琦自懷中掏出婚書與瞿荷留下的信件。
“這信中,不光有她被汪輝這畜生玷污之事,更有提及汪輝性情殘暴,家中十八房美妾,一多半均為他強占所得!”
今日難得見了太陽,金色陽光灑入堂中,卻沒帶來絲毫的暖意。
順天府的公堂內外,安靜一片。
“啪嗒。”阻攔汪夫人的官差皆是抬眼去聽這些人說話,無人管她。
她跌坐在了地上,身上的衣袍沾上了灰。
可她全然未覺,口中依舊念念有詞:“賤人!都是些賤人,你們休想用這些事情絆倒我兒,我兒無罪!”
林水月沒看她,目光徑直落在那也快站不住的順天府尹身上:“人證、物證俱在,還請大人——秉公處理。”
不等那順天府尹回話,她復又道:“另,對汪夫人的指控,是因我與汪輝先前有過約定,他欲搶奪我身邊的丫鬟,我不應,便與他約定令他接我三箭。”
“生死不論。”林水月說罷,抬眼看了下王琦。
王琦微頷首:“林二小姐與汪輝定下約定時,我也在,除我之外還有大理寺的兩個官差,均可為林二小姐作證。”
范恒之臉色徹底變了。
他倉皇抬眼看向林水月,對方背對著他,根本叫他看不清楚神色。
也就是說,林水月從一開始就準備齊全,今日這一出,她便是那耐心守著獵物的獵人,只待他們一腳踏進來,就能要了他們的命!
“此事,大人如何定奪?”
順天府尹回過神來,見著周圍那黑壓壓的人群,心下早已涼了半截。
“還能如何定奪?抄家,入大獄!”
“噓,小點聲,此前不是說過,吳亮一家死的蹊蹺,沒準這里頭還有門道呢!”
他面色蒼白,看向林水月,又轉向王琦,好半晌才道:“此事,事關重大,一時間不好判決。”
“人證物證都全了,還有什么不好判決的?”
“怕不是收了汪家什么好處,亦或者曾與汪家狼狽為奸,所以故意維護吧?”
“順天府辦不了,那就交給王公子的父親來辦!”
“不錯,去大理寺!”
這些百姓,尋常是斷然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敢跟官員這么說話的。
可今日來的人實在是太多,就算是那位于大人湊上前去一一辨認,也未必能夠分辨出來是誰說的那一句話。
所謂法不責眾。
加上汪輝之事確實引發了眾怒,便讓許多人不管不顧了起來。
順天府尹手心帶汗,過了許久才艱難地道:“來人,去汪府傳汪輝過來……查清楚事情之前,先將他暫時收入獄中。”
“于大人?”汪夫人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你就這么輕信了這幾個賤民的話?”
于大人撇過頭去,不再看她。
他的處理方式,算不得多好,也平不了眾怒,本以為林水月當會有意見才是,沒想到林水月直接點頭道:“那就恭候大人的好消息了。”
連那王琦都并未多言,與林水月一并離開了這邊。
他們走后,那順天府尹茫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雙目發怔。
“大人,真要派人去汪家?”
“不然呢?”他苦笑了瞬:“快點去吧,趁著今日,你還能夠稱我一聲大人。”
那官差不明所以,只按照他的話去辦了。
卻不想,剛踏出順天府,就被人往頭上扔了菜葉子。
“我呸!狗官!”來人扔了東西就跑,根本沒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外面已經鬧翻天了。”旁邊的官差苦笑道:“此番事情之大,遠超過我們所想。不說今日乃是公開審理,就汪輝所做的事情,竟是早已經在京城傳開。”
“如今百姓都認為咱們順天府與那汪家官官相護,這是第十幾波來門口鬧事的人了。”
不光如此。
原本這些事情只是在百姓種流傳,但今日之后,終于是讓整個京城都知曉了。
有些人暗自咂舌,有人隔岸觀火。
而更多的,則是御史臺彈劾汪家的奏折。
此事鬧到如今,即便是有些人想要壓下去,也是壓不住的了,百姓間口耳相傳,順天府外鬧事之人。
不消片刻,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圣上震怒之余,直接摘了順天府尹的烏紗帽,命大理寺少卿王大人親自審理此案。
大理寺得了令,當夜便將汪家上下一百多余人,盡數抓入獄中。
一夜之間,此前還在林府門外耀武揚威的汪家,全部淪為囚犯。
京城上下唏噓一片。
與汪家來往過密的范府,范恒之父親的書房內,燈火通明,徹夜未歇。
次日,汪家的判決尚未下來,林水月又出了府。
只不過這一次,是沒有什么人去注意到她了。
林水月今日有約,卻沒去臨西水榭,而是叫人領著,繞了三道,進了天水閣中。
天水閣,就是汪輝曾犯過事的地方。
這里布局溫雅,處處雕梁畫棟,是一處頂美的宅院。
天水閣并非是尋常的酒樓茶肆,這邊有著全京城最好的戲班子,所到之處,皆是絲竹聲一片。
林水月坐在二樓,其下就是個戲臺子,上面的人正咿咿呀呀地唱著曲子。
她手中的茶冒著熱氣,旁邊的人聲線溫和:“汪家之后,你是再無可能獨善其身了。”
“不后悔嗎?”
林水月挑眉:“不是你跟我說的,避世不如入世?”
裴塵輕笑,他做事從不猶豫后悔。
只不過她到底是有所不同,此番拉她入局,他內心沒少左右搖擺。
“不是這次,也會有下次。”林水月捧著茶盞,目光平靜:“何況,此番倒也算為民除害了。”
裴塵聞言,低笑出聲。
他笑聲低沉悅耳,如同沉香的美酒。
“也叫范家及其黨羽,徹底恨上你了。”他收起笑容:“范家不會有事。”
用的是陳述句。
林水月不置可否:“這也僅是個開始,路還長著。”
裴塵不由得回頭看她,不想竟是對上了她深邃的眸。
“倒是你,前些日子不是一副就要氣絕身亡的模樣嗎?怎么,不過短短半月,裴公子這是詐尸了?”
她說話不好聽,還帶著十足的尖銳。
他卻忍不住想笑。
同她待在一塊,他總是忍不住揚起唇角。
他目光落在了她捧著的茶盞上,隔著冒出的熱氣,看向了她的眉眼。
原本二人并肩而坐,他這看著看著,人卻離得更近了些,她也不躲閃,那雙墨瞳就這樣與他對視。
直到他們二人的距離,僅剩一息。
裴塵這才停下來,莞爾一笑:“我若不是命在旦夕,又如何討得你的憐惜?”
“林二小姐最是會心疼人了,不是嗎?”
林水月不語,頭卻往后偏了偏。
“離我遠些,病癆子勿要過了病氣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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