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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2 章


  “匯報?”這兩個字格外陌生,以至于周遭的官員皆是面面相覷,不理解她的意思。

  林水月順勢又坐下了,她抬眼正好對上了太子冷凝的目光,輕笑道:“株洲之行太累了,下官想好好歇一下,太子爺應當沒意見吧?”

  太子冷笑:“林大人真是越來越得體了。”

  林水月從善如流:“多謝太子夸獎。”

  氣氛僵硬,她卻渾然不覺,聲音平靜地道:“依照晉朝律法,似慶王摔落下馬這樣的事情,下官依稀記得,是需要集大理寺、刑部同順天府,三方共審的。”

  周圍瞬間安靜。

  林水月素手輕抬,托著自己的下巴:“岑大人知曉此事嗎?若不清楚的話,我請白大人翻出律法與你對峙?”

  岑讓面上僵硬,遲疑道:“確有此事。”

  林水月聽他認了,便頷首:“此前我不在,而今回來了,想必這么久的時間岑大人也應當查得差不多了,那便請盡數匯報了吧。”

  “對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林水月便道:“慶王是皇家血脈,這樣大的事情,誰也不好獨斷。”

  “所以今日來之前,我已經差人張貼了公示的告示,另請了順天府尹過來,稍后的匯報,將在所有的百姓面前進行,岑大人應當沒意見吧?”

  太子面色發黑:“你口口聲聲說不會獨斷,卻是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來通知旁人,林水月,不要以為去了一趟株洲,立下點功勞,便可以這樣的目中無人!”

  張弘亦是幫腔道:“此事雖合情理,但大人才剛剛返京,此前也說了要好好休息。事發突然,也當讓岑大人有個準備才是。”

  “對啊,哪有這樣的道理,她想聽就得要給她匯報?”

  “獨斷專橫,這是把咱們大理寺當成是她刑部了。”

  “可根據律法而言,林大人的要求也沒有錯……”

  吵吵嚷嚷中,太子不耐地開口道:“孤尚且還在這里,輪不到你來做主,這件事情沒有商議的余地,這里也不是你的刑部,輪不到你在此撒野!”

  院內安靜下來。

  無數的目光落在了林水月的身上,官大一級壓死人,別說是太子這等地位了。

  哪怕她是刑部尚書,也是不能與之抗衡的。

  然而,就在這些人以為林水月無法回絕時,見得她素手一抬,自腰間拿出了一塊令牌,放在了桌上。

  眾人抬眼看去,當觸及到了那枚御天令,面色皆是一變。

  “見御天令如見圣上。”白果冷笑:“令牌已出,諸位就這么站著?”

  一瞬的死寂后,周遭的官員哪怕是不情愿,也只能朝著林水月行禮。

  “行禮就不必了。”林水月面色冷淡,不帶任何情緒:“現下可以匯報了嗎?”

  “你……”太子暴怒,正欲上前發火,身側的張弘忙不迭將他拉住。

  “殿下,不可。”張弘焦急道:“此前估算錯誤,本以為林水月是沖著魏朗的案子來的,那件事情她名不正言不順,哪怕持御天令,也不能輕易干涉。”

  “可誰知她直接提了慶王的案子,此事之上,皇上對您也有所懷疑,若在此與她鬧騰起來,少不得引來皇上的猜疑,加之她手持御天令……”張弘嘆氣道:“還請殿下暫且忍耐一二。”

  太子臉色陰沉,聽得這番話,冷笑不已。

  他當即道:“好,你不是要聽匯報嗎?孤倒是要看看,你能夠審出些什么花來。”

  慶王跌落馬下的事,已過了近兩個月。

  林水月剛剛折返回京,她能做點什么?

  張弘亦是同樣的想法,他對岑讓使了個眼色。

  岑讓皺眉,若非必要,其實他還是不愿讓林水月插手。只是想著她手里肯定沒什么證據,此番會審,若是挑不出錯處來,也是個讓他揚名的好機會。

  念及此,他看了太子一眼,到底是差人準備去了。

  “大人想在哪里會審?”岑讓眼眸微頓,輕聲道:“可是需要去刑部?”

  林水月面色淡淡:“三個衙門中,順天府的廳堂最大,還請太子及岑大人,移步順天府。”

  她挑在了順天府,倒是有些出乎岑讓的意料。

  不過岑讓倒也沒多想,只飛快地差人準備去了。

  待得他們這一群人,出了大理寺的門,去往順天府,瞧見了外面簇擁著的大批百姓、學子甚至還有朝中各類官員外,岑讓的心頭猛地一跳。

  他有些不安,率先翻身下馬,站在了林水月的馬車外,輕聲問道:“大人不是說會審,怎地來了這么多人?”

  普通來看熱鬧的百姓也就罷了,為何還有那么多的學子和官員?

  岑讓已經瞧見了人群里的徽明書院眾人,甚至還有內閣閣老身邊之人。

  ……鬧得比他想象的要大。

  “公開審理。”林水月淡聲道:“凡是晉朝子民,都有資格前來觀看。”

  岑讓無言以對,他總不能說這些人不是晉朝子民。

  林水月車窗關上,人從馬車內走出來。

  剛一出現,就聽得周圍歡呼聲一片。

  “林大人!”

  “是林大人!”

  “這便是咱們晉朝的大英雄嗎?生得這般美貌!”

  “林大人什么時候回來的?大人可還安好?”

  說話的大抵是些百姓,有些初次見到林水月,不免激動。

  朝中無人對林水月及裴塵的回來表示歡迎,但是百姓卻并非如此。

  他們都喜歡這樣有能耐的好官,也對燕國成為晉朝附庸國,感覺到開心,戰爭一起,苦的都是百姓。

  他們所做的事情,令得往后幾十年都不會再起戰爭。

  誰又能夠不崇敬這樣的官員呢?

  本想著林水月這樣的身份,定然不會理他們。

  不想她下了馬車后,對周圍的百姓輕頷首,輕聲道:“一切都好。”

  只是簡單的四個字,便讓周圍的百姓驚呼聲一片,許多人激動不已,大聲呼喊林水月的名字,脖子并著臉頰都漲紅了。

  這響亮的聲音,刺破天際,引得更多的人矚目。

  百姓火一般的熱情,比起什么氣勢都要好用,以至于大理寺那些官員下馬后見狀,紛紛皺下眉頭。

  更別提那臉色陰沉得可怕的太子了。

  張弘怕太子在此發難,忙躬身將太子請了進去。

  太子拂袖,目光冷冽地劃過了那些百姓,嗤聲道:“愚不可及。”

  轉身進了順天府。

  而那邊,徽明一眾學子許久不見林水月,被淹沒在了亢奮激動的百姓當中,眼瞧著林水月呼聲這般高,心下略微安定了瞬。

  林水月目光落到了他們幾人身上,頷首示意。

  隨即也被請到了順天府廳堂中。

  順天府按照公開審理的要求,將周圍的所有門窗打開,廳堂外的院落更是容許這些來旁觀的人進來。

  整個順天府內擠得滿滿當當。

  岑讓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心頭那股不安逐漸擴散。

  然而,此時后悔是來不及了。

  依照他的吩咐,大理寺的官員已經將這個案子當中涉及的人員,提到了大堂底下。

  “林大人。”岑讓想著早些開始,早些結束。這里人實在是太多,他不想讓事情進一步的擴大,便上前道:“可以開始了吧?”

  太子坐在了上首,林水月及順天府尹分別位列下首兩邊,她坐在了堂中的圈椅上,旁邊的小幾上還放了一盞熱茶。

  林水月聞言,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

  在上首的太子耐心告罄之前,淡聲道:“我在株洲時,就聽聞岑大人斷案如神,今日一看,發現卻與傳聞不符。”

  岑讓臉色一僵:“大人……”

  “林水月,你要聽人匯報,岑大人便應了,而今還沒開始審理,就隨意評判岑大人,這就是你要的審理?”太子微瞇著眼。

  他面上隱匿的狠戾有些遮擋不住,宣泄之下,整個人的氣質顯得格外的陰沉,看著便叫人心頭發怵。

  林水月卻半點不怕,她面色平靜:“自來審理案件,除去了嫌疑人,及案子當中所有的人員外,最為重要的,當屬受害者。”

  “慶王落馬案,慶王都不在,岑大人在審什么?”

  廳堂內一片死寂。

  太子卻忽然笑出了聲來:“你是說,要讓慶王來這廳堂上接受審理?”

  “不錯。”

  太子萬萬沒想到,這林水月竟然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誰不知道慶王摔斷了腿后,心情極差,將自己鎖在了府中,連帶著新娶進門的王妃都不愿意見。

  他斷了條腿,已經是顏面盡失,林水月還要讓他來受這樣的屈辱。

  一時間,太子也不覺得林水月荒唐了,反而覺得此事極為有趣。

  認真說來,最丟人的可不是他,而是那沒臉見人的瘸子。

  岑讓微頓片刻,方才道:“規則確實如此,但慶王……下官以為此事不妥,為顧及王爺臉面,此前審理也是差人去了慶王府之中,并未請慶王過大理寺來。”

  “林大人若覺得慶王應當出席,不若您親自去請?”

  他也同太子是一樣的看法。

  別的不說,慶王就算是斷了條腿,那也是皇室。

  皇室的威嚴不容他人侵犯,林水月要將慶王拉來這廳堂,第一個不愿的,大概就是慶王本人。

  堂堂一個王爺,被人害得斷了腿,還要來接受下臣的審理,若他是慶王,只怕也會覺得難堪。

  “慶王殿下到——”

  哪知,外面傳來了這么道聲音。

  岑讓面色微變,林水月還真的將慶王請來了?

  堂上的太子皮笑肉不笑地對張弘道:“慶王自斷了腿后,一蹶不振,孤有心奚落,都找不到地方宣泄。”

  “原以為他要這么躲上一輩子,沒想到這林水月還真把他叫出來了。挺好,也讓所有的人看看,慶王已經是個不中用的瘸子了,拿什么來與孤爭?”

  張弘頭上冒汗,哪敢答這個話。

  其實他覺得慶王突然出現不是件好事,但看見太子臉上的痛快神色,倒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將所有的話咽回去了。

  慶王是被人推著進來的。

  他的腿傷,遠比旁人想象的要嚴重。

  其中一條腿幾乎是徹底斷裂,沒有恢復的可能性,被馬碾過去的地方,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觸覺。

  他避人許久,臉上帶著抹蒼白之色。

  面容也沒了從前俊逸的模樣,反而格外的消瘦,顴骨高高隆起,眼睛凹陷。

  顯然這段時日里,都過得很是不好。

  但好在底下的人伺候周全,他發髻整齊,渾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凈凈,并沒有那些斷腿后的人呈現出來的臟污和狼狽。

  更叫人意外的是,推著他入門的人,竟是容芯蕊。

  此事不光在座的人驚訝,連帶著那些個百姓也俱都是小聲議論。

  “此前聽聞慶王不喜這位王妃娘娘,成婚之后冷落了許久,甚至連回門都未與王妃一并。”

  若是平時,或許百姓并不清楚王爺及王妃府里的事情。

  但女子三朝回門是件格外重要的事情,哪怕是與自己的妻子關系再不好,那一日也是要去岳家的。

  可慶王沒有去。

  此舉令京中人津津樂道許久,加之容芯蕊此前的名聲并不好聽,她與那個鳩占鵲巢的林家大小姐來往密切,且對林水月格外刻薄的事,在京中還是許多人知曉的。

  故而在他人眼里,便是容芯蕊行事作風不正,以至于招來了慶王的厭惡,才讓他在新婚燕爾之際,都對這位王妃如此的不留情面。

  不想他一朝失勢,摔斷了腿,也徹底與王位無緣后,門庭冷落之際,倒是與這位王妃的關系緩和了許多。

  林水月隔了許久再見容芯蕊,她面容上已經沒有從前那股囂張跋扈,任性妄為的味道了。

  自推著慶王進門,到看見了她,同她頷首示意外,再無任何的動作。

  唯獨在進門之前,似是低聲在慶王的耳畔說了句什么話。

  慶王應了,轉頭看向林水月的目光里,帶著些狼狽。

  昔日里他是身份顯赫的王爺,林水月是林府中不受寵的千金,兩個人的差距巨大,開始時,他都未把林水月放在了眼中。

  而今他失勢,遭人陷害的苦無處訴說。

  卻是她主動找上了門來,說要幫他審理案件。

  慶王原本是不打算過來的。

  這是他一生中最為狼狽的時候。

  但容京說,整個朝野上下,能幫得了慶王的人,唯有林水月。

  不是皇帝,更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

  這個話,慶王自己也認同。

  所以他還是來了。

  然而當瞧見了上首端坐著的太子時,慶王面上還是浮現了一抹深沉的陰霾之色。

  就像這些日子以來,無數個輾轉難眠的日子里,他感受到的壓抑一樣,令他窒息。

  “王爺。”冷淡的嗓音響起,瞬間沖淡了慶王那股自心底浮現出來的戾氣。

  他緩下面容,抬眸望去。

  對上的是林水月那雙平靜的眸。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從前他是高高在上的慶王時如此,而今他狼狽非常時,也是如此。

  他心頭沉靜下來,輕聲應道:“林大人。”

  聲音低啞,還略有些遲緩,顯然是許久不曾開口說話的模樣。

  容芯蕊站在他身側,忍不住抬眸看向了他。

  她在他身側侍奉許久,什么話都和他說過,他因深受打擊,始終不愿開口。

  沒想到今日林水月一句話,他便出了聲。

  容芯蕊若有所思,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個人身上。

  卻見得那個人始終如一,面容還是那個面容,甚至連情緒都還是那個情緒。過了許久,林水月的表情神態,竟還是同從前她與林瑾鈺不斷地為難她時的模樣。

  也只有林水月,一直都不曾改變。

  她心中悵然,卻聽得那道清冷的嗓音道:“還請王爺回憶一下,那日落馬之前所有事情。”

  慶王微頓,提及此事,面上帶著抹難以掩蓋的痛苦之色。

  他靜默了許久,在這么多的目光前,還是艱難地開口道:“……那是初冬,抵達皇家狩獵場時,天還未徹底亮。”

  “底下的人說,墨云近來有些不適,但在狩獵之前,已經調養好了,不會耽誤狩獵。”

  墨云,就是慶王那匹馬兒的名字。

  “那次狩獵,父皇很重視,為避免意外,在狩獵開始之前,我曾經上馬試過,墨云很乖。”

  他難得的沒有用本王,而是自稱了我。

  廳堂內安靜非常。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慶王身上,他微頓后,才道:“此后我因追一只毛色極佳的銀狐,一路深入林中,就在即將射下銀狐時,墨云驟然失控。”

  “忽而向前狂奔起來,而韁繩、馬鞭,均是不能喚回它的神志,我嘗試跳馬,卻因它越跑越快,無法從馬背上離開。”

  “我隨身的侍衛發現了異常,策馬想要追上墨云,可不知是因為他們的靠近還是什么,墨云顯得越發的狂躁。”

  “在我的侍衛預備強行制服它時,它發了狂!”

  慶王閉上了眼睛:“……墨云一躍從陡坡之上飛下,半空中將背上的我摔落,而后,馬蹄踩到了我的右腿之上。”

  之后的話也不必說了。

  在那等情況下,一個高度不低的陡坡,一匹發了瘋的馬,慶王能夠留下性命,尚且都算得上是運氣好。

  廳堂內一片沉默。

  林水月輕聲問:“墨云呢?”

  岑讓回神道:“出事之后,被皇上下令處決了。”

  慶王眼中劃過了一抹陰霾。

  墨云陪伴他多年,不同于其他的馬,這馬兒性情溫和,平常也很是乖巧。

  他始終不愿意相信是墨云突然發瘋,但皇帝下令斬馬,他也阻止不了。

  白果皺下眉頭,這馬竟是被處決了,不就等于死無對證嗎?

  “岑大人。”林水月抬眸看岑讓:“墨云死后,你可讓仵作驗過了墨云的尸首?”

  岑讓微頓,隨即面不改色地道:“大人這說得是哪里的話,那仵作是驗人的,何曾會驗馬。”

  “再則說,那是皇上下令處決的馬兒,下官也不敢輕易亂來啊。”

  林水月勾了勾唇:“所以林大人這兩個月查了什么?”

  “傷人的馬兒沒查,難道是查了整個狩獵場的地形?慶王身邊的侍衛?或者說,飼養墨云的馬夫?”

  岑讓一時無言。

  半晌后,大理寺的一位官員道:“確實是查了這些內容,但這等案子,本身需要查探的就是這些,大人說驗馬,屬實是太過于為難我等了。”

  林水月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身上,停了許久后,又問:“那這些東西上,可有查出不對的地方?”

  “……除了出事之后,馬廄里面有一個小廝莫名摔下山崖死了,其他的人都沒有問題。”岑讓低聲道。

  林水月挑了挑眉,道:“所以,岑大人想要告知我的,就是此事乃是一個意外,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慶王沒有選好馬,墨云發瘋連累主人。”

  “對吧?”

  岑讓動了動唇,結論就是如此。

  可真的讓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也說不出口。

  “敢問岑大人,那個意外身亡的小廝,是怎么死的?”白果輕聲問。

  “摔落山崖,那附近并沒有打斗痕跡,他生前也沒受過什么傷,這是仵作查驗過的,且留有記錄。”岑讓輕聲道。

  “這么看來,可真是個意外。”出乎意料的,林水月吐出了這么句話。

  周圍一靜,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慶王一顆心沉入了谷底,面色難看了起來。

  太子瞬間笑了:“孤還以為林大人這般能耐,是有什么不一樣的結論呢,原來竟也同岑大人一般無二。”

  林水月忽而淡笑,目光與太子的對上,那雙清凌凌的眸,帶著些冷芒,令得太子的面色微沉。

  她淡聲道:“岑大人沒有發現,我有。”

  “來人,傳西市崔武。”

  這話一出,底下的人皆是一愣,不明白林水月這是何意。

  待得那人被押解上來,發覺對方只是個尋常的百姓,穿著身打補的衣裳,看著這滿堂的貴人,渾身發抖,是連話都不敢說了。

  “你此前都不在京中,如今隨便找來這么個人,是何意思?”太子冷聲說道。

  林水月只道:“崔武,你自己說。”

  那崔武得了她的命令,這才顫巍巍地抬頭道:“小、小人崔武……一個多月前,小人在城外亂葬崗,撿、撿到了幾塊馬肉。”

  這話一出,堂下的岑讓臉色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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