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呼拉拉又圍了過來，隨著那小姑娘麻利的下鍋起手包紙遞出，一會兒功夫，桌子上幾十個糯米團子就被一搶而空。

        紋錢塞滿了女孩腰上的荷包，她拍拍肚子，得意地呵呵笑出聲來。

        有人叫道“我買了十個，小老爺送我一個燈籠，我要送給我娘子，她叫王顏真，這是她的名字！”

        男子說著就遞了張字條給小姑娘。

        小姑娘接過字條一看，黑亮亮的眼珠子一轉，“好嘞，您聽好了，王府芝蘭三月天，秀顏如玉語嫣然，真情冰潔碧玉美，美艷芳菲在人間。”

        “好！好詩！”現場之人無不叫好。

        薛紹也點了點頭“這小姑娘聰明。”

        白棠點頭“長得也漂亮。”

        小薛塵聽見他娘的話，也朝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嘴巴里奶聲奶氣的說“姐姐，漂亮。”

        薛紹聽見這話，忍不住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風看那小姑娘的面部輪廓，越發覺得眼熟。

        “這小姑娘長得很像我在這里認得的一個人。”

        白棠聽了這話，繼續看著那個方向，只見人群又哄了起來“我也買了十個！”

        “我也要！”

        “我也要！”

        白棠愈發驚訝，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就能出口成章，難怪生意如此之好，原是有絕技在身啊。

        女童看著眾人，狡黠一笑“買十個糯米雞的，燈籠一定送，不過要直接用人名作詩的，就要加銀子了！”

        白棠余光瞥見在一片鬧哄哄的聲音中，剛才那個貨郎郁悶萬分，有氣無力收著東西。

        她心想，這小姑娘雖然有些本事，擁躉者甚多，但各人所賣貨品不同，又怎會與她搶生意呢，真是沒有容人之量，著實霸道了。

        只見那貨郎把擔子挑上肩，準備走人了，耳邊忽聞人問“老板，這梅花扣怎么賣的？”

        貨郎回頭，見一年輕的男子站于身后，手執一朵梅花飾扣，溫和目光里帶著詢問，忙復放下擔子答道“這位公子好，只要一紋錢，極便宜的價，我準備，算是半買半送了。”

        正是小風。

        話音還未落，側邊倏地伸出一只嫩白小手，掌心捧著幾個飾扣，嘻笑聲道“我這兒也有，價格一樣，這位公子您買了我的，還免工錢幫您縫上。”

        貨郎一看這樣，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責問道“你這小姑娘搶生意過了些吧，人家是看中了我的東西。”

        女孩那清靈雙眸一翻，不屑道“公子先看中又怎樣，人家沒有貨比三家，又怎知這些東西的好壞？”

        她突然眼珠子一轉，瞇著眼睛看向貨郎“不過，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王彪你人呢！”

        喚聲一出，彪壯大漢現身“小老爺！”

        小姑娘手腕一壓一指，指向貨郎鼻尖“他！”

        貨郎只覺得瞬間周圍黑壓壓的，一股巨大的威壓感襲來，還未及反應過來，人已被團團圍住，鴟目大漢一拳又將擔子砸翻，怒吼道“我說你個臭外鄉人，還不快滾，找打是吧！”

        貨郎嚇的立刻雙手抱頭，怕的直哆嗦“大爺饒命，大爺饒命，我這就走，這就走！”

        手忙腳亂一通扒拉，將貨品堆進擔中，再次上肩，一瞧小風還站在原處，見此鬧劇竟也不躲，手中仍持住那梅花飾扣，氣質清雅，面容清俊，目光依然溫和。

        貨郎苦道“對不住了這位客官，這……這東西我不賣了。”

        小風輕輕搓了搓手中梅花，開口道“一紋錢是么？我買了。”

        說著從胸口摸出一錢，遞給貨郎。

        貨郎縮頭縮腦，眼瞅著大漢已舉起的拳頭，驚怕道“不賣了不賣了！”

        那個小姑娘就騰地又蹦了出來，白玉小手合并捧著送到小風眼前道“他不賣了，公子您看看我的？”

        小風沒有理她，似沒看到她一般，面無表情的說“老板，拿錢賣貨。”

        小姑娘嘟起了嘴，不滿的對著三個大漢使了個眼色，大漢們立刻對著貨郎眥牙咧嘴兇相畢露，貨郎顧不得地上零散物品，嚇得拎起擔子就往街外跑去，邊跑邊叫“不要了，送您了客官！”

        小姑娘看著貨郎狼狽逃跑的模樣，樂滋滋地道“既然你不要了，那這些就都是我的了。”

        說完那小小的身影就蹲了下來，將地上散落的零碎拾掇進自己荷包。

        攤子那處還有人催，女童站起身，看看了前面燈河人越來越多，于是沖著人群大聲道“今天已經很晚了，我還有事要回家了，燈籠和糯米雞也賣完了，大家明天趕早來，還有別的東西送，保證你們喜歡。”

        “嘿！”人群又哄了一陣，散了。

        小姑娘從荷包里拿出些銀子，遞給領頭大漢，訓道“這個月我要扣你們些銀子，生意正好的時候，你們跑哪兒去了，還放了人進來。”

        那大漢接過銀子，嘿嘿笑道“外鄉人不懂規矩，錢他不也沒賺到么？”

        小姑娘擺擺手，打發了大漢，自己將攤子上的雜碎東西收拾了一番，筆墨卷進布包，爐子鐵鍋搬上板車，瘦小的身體頂在車尾用力向前推著。

        女童推車走過小風身邊，撇了撇嘴，諷笑道“占了便宜還不走，等著天上掉金子么？”

        小風站她身后問聲“你認識陳立群嗎？”

        小姑娘回頭，仔細的上下打量著小風，口氣不善道“關你何事？”

        小風又問“你可是陳曉薇？”

        “你認識我？”她愣了一下，轉而又笑著說“是啊，我正是鼎峰城大名鼎鼎的陳曉薇，小老爺，你認識我也不奇怪。”

        小風突然笑著說“沒想到陳立群那個老古板，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欺行霸市，臉皮這樣厚。”

        小姑娘頓時就不樂意了，松開車子回身竄到小風身前，怒道“你什么人？你認識我爹么，竟敢出言侮辱？”

        小風搖了搖頭“還真是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啊，真不知你爹那樣的教書先生，知不知道你的這些行為。“

        說完他走到白棠他們桌子前，“長姐，這小姑娘確實是故人之女，他父親從前在翰林院，后來被貶到這里坐了主簿，還自己開了書書塾，我們去他家問問情況。”

        白棠幾人聽了這話，便點了點頭，跟著小風一道走到了小女孩身前。

        “我是你爹的故友，走吧，我們與你一道回去，拜訪曾經的翰林院大學士，”說罷便領著白棠他們邁步而去。

        小姑娘這下是真的呆了，看著那幾人正朝自家方向走去，滿心疑惑不解，爹的朋友？爹還有這么年輕的朋友？

        小風果然認識她家，三轉五拐，就先到了家門前，小姑娘卻推個板車哼哧哼哧半晌才到。

        路上她就想出了端倪，心中氣憤更甚，見他立于門前等候，一使力推著車緊跑了幾步，氣喘吁吁質問道“你方才說不是侮辱我爹，那就是侮辱我了？你說我臉皮厚？沒教養？”

        小風懶得跟小孩子計較，直接伸手推開院門，破落小院兒現于眼前，柴火一堆，雜物一堆，院中還晾著些未干的衣物。

        陳曉薇皺著眉氣哼哼將車子頂進了院門，叫道“爹！我回來啦！”

        “咳咳咳！”屋中傳來一陣劇烈咳嗽，蒼老男聲嘶啞道“曉薇回來了。咳咳，斷俗入禪林，身清心不清。”

        小姑娘順溜張口便答“夜來風雨過，疑是叩門音。”

        屋中又道“海闊天空云路長，難叫鴻鵲不飛揚。”

        小姑娘手下不停，將車推到院邊放定，拾起粗布覆上，嘴中仍快速答道“任他暗向榆枋笑，聽我乘嗟日月傍。”

        白棠驚奇聽著這父女倆詩句的一對一答，簡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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