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虞禾是哭著上馬車的，梨花帶雨的模樣叫太子府的奴仆們看了個真切，這下所有人都會知曉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睦，太子此人實在謹慎且妥妥白切黑，但是他府里的人卻暴露了他的本性。

        都說打狗看主人，可是這奴仆跟著主子久了，自然也會有一些特別的習慣，比如太子府的仆從們總是井然有序的，即便新婚之夜后賀知月身邊的丫鬟落井下石之后，太子府的仆從卻沒有太多嘴多舌的，前日出了小廝那樣的攀扯，也不過是稍稍多關注了些，卻沒有人敢多話。

        這只能充分說明太子是頗有手腕的，厲害到府里的人都是極其守規矩，而且竟然看著還沒有怨言，說明他雖然嚴格要求，但又不乏一定的仁愛之心，他對這些奴仆應該是不薄的。

        所以才說他是白切黑，表面功夫一定是做得極好，只是沒成想本來可以繼續偽裝，在她一再刺探之下，面具也總有帶不穩的情況，不過這樣對于虞禾也沒什么弊端，反而在明的成了太子，在暗的反而會是她了。

        “怎么是一個人回來的，那個兔崽子竟敢囂張至此？”虞將軍看到虞禾只身一人來他書房的時候，眼睛都氣得瞪圓了。

        虞將軍的書房寬敞明亮且簡單，正對著門口掛著的是先帝賜的尚方寶劍，入了門左側是一章寬闊的書桌，整潔干凈，寥寥幾只筆，硯臺干干的，看起來是很久未動過筆了。

        “父親，女兒不孝。”虞禾福身行了一禮，虞將軍連忙過來扶住她：“怎么突然說這話？”

        “今日回門太子不曾露面，實則是女兒私自與太子做了決斷，三日后太子的和離書便會送到將軍府上，父親會責備女兒嗎？”

        “老子只想罵死你！”虞將軍氣的吹胡子瞪眼，虞禾抬眼看他，不是昨天還是寵女兒設嗎？這么快人設就塌了。

        “罵你讓自己受了委屈！”虞將軍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虞禾的肩膀。

        虞禾有點哽咽：“都過去了，往后女兒只想好好陪著父親。”

        虞將軍虛攬著虞禾，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合適，只敢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

        “羞羞，這么大了，還找爹爹哭鼻子。”書房的門突然被打開，突然的光亮照進來，虞禾下意識瞇起眼，然后從虞將軍肩上撤回來，眼見著一個到她下巴的小男孩走進來。

        妥妥就是她的男版縮小版，精雕玉琢的模樣，一雙黑亮亮的眼睛里都是寵溺和狡黠。

        這是虞禾的弟弟，虞景。

        “是啊，我現在還敢找爹爹哭鼻子，你卻不敢。”虞禾繼續笑話他：“你要是哭鼻子父親就會罰你練武一個時辰。”

        “哼，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虞禾難得敞開懷笑出聲。

        “聽說小姐回來了，少爺功課也不做了，只管往將軍書房跑，還怨怪妾身前日小姐回來，都沒有提前告訴他呢！”小夫人笑吟吟地端著茶水和點心也進來了。

        “小娘，你怎么藏不住話啊！”虞景皺起眉頭抗議。

        惹得室內一串笑聲，虞禾竟然覺得這個破任務竟然還挺溫暖的，有些想家人，鼻子這是真的有些酸了。

        太子果然也是守信，三日后便將和離書送到了將軍府上，并上奏了圣上此事，當日早朝，圣上便十分愧疚地賞賜了虞將軍一箱珍玩，予以慰藉。

        虞禾看著整整一箱的珍玩被運進了府，不得不說小夫人的確是識時務者為俊杰，又或者說她可能是真的想要報答虞將軍夫婦二人的恩情，總之回府的當日家中的中饋大權直接就交到她手上，還耐心地教了她一日。

        “小夫人，這箱御賜之物放在何處？”管家問并肩而立的小夫人和虞禾。

        小夫人看向虞禾，語氣很溫和；“大小姐以為呢？”

        “單獨清點好，做成冊子鎖在庫房，冊子謄抄兩份。”虞禾心中自然是有主意的，小夫人不多話，管家看了二人一眼，便乖乖照辦。

        “剛才將軍回府說陛下表示很抱歉，沒想到好好地兒女親事，就這樣散場了，陛下問將軍想要何賞賜？將軍說他本想說與他軍馬糧草，踏平西涼，奪回冀川十州，又擔心太過莽撞，便討了這些玩意兒。”

        “父親官拜正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上殊榮，將到無賞可賞的地步了，小夫人，今夜你還有機會收拾細軟。”虞禾半開玩笑地提醒她。

        “妾身自來說到做到。”

        有骨氣有氣節有膽識，難怪虞夫人去世后，她依然能長盛不衰。

        “大小姐小夫人，錦衣衛指揮使江大人來了，將軍正在正殿同他說話呢。”侍女急沖沖跑過來，頭發都散落在兩側了。

        “來便來了，本也無親眷關系，女眷不去會客也是常事。”小夫人睨著眼瞧那小侍女。

        小侍女喘著氣：“將軍說與江大人相談甚歡，午膳便留了江大人一道吃，安排尋常家宴即可。”

        一聽這話小夫人就急沖沖安排晚膳了，畢竟錦衣衛指揮使是圣上面前的紅人，如今炙手可熱的人物，雖然人人都說他是陛下的爪牙，可人人都怕被他盯上，基于此小夫人不得不親自盯上這頓午膳了。

        虞禾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他，采珠早就被她打發走了，不過就等了一刻鐘，江厝就準時出現在她身邊。

        “還是這么聰明。”江厝真誠地夸獎她。

        “從前沒見你如此大張旗鼓，今日怕是你求來的午膳吧。”當日采珠就說過她從前還是不提起江厝的名字的，這充分說明以前都是私下會面，她現在這個說法剛好試探順便打消他的疑慮。

        “怎么突然同太子和離，這不是你一心所求？”

        虞禾盯著他看，含情脈脈地：“因為我發現我的一心所求不是他。”

        江厝垂下眼，上次就被這個女人迷惑，這回他不可能再上當第二次。

        然后虞禾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寫了一個字。

        江厝收攬起所有情緒瞇起眼，因為她寫的是皇。

        皇位？在皇帝的鷹犬面前說自己要謀奪皇位。

        “夠膽，你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虞禾靠近他，微微歪著腦袋，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詢問道：“指揮使大人，你不會對我拔劍相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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