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諗的話正巧問倒了他。

        呂少新在參加攻略游戲前，本人身份只是一個混得不上不下的職業玩家，別說創作音樂了，呂少新連樂譜都看不懂。

        葉諗問他是否能夠獨立作曲，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無可奉告。”

        說實話，呂少新完全沒想過日后作曲的事。

        按著他的攻略計劃，呂少新打算在控訴葉諗搶奪歌曲的原創權后直接退出娛樂圈，轉回自己的老本行，成為一名職業玩家。

        待名氣打得差不多了，呂少新會在粉絲們“盛情難卻”的祈求下重回演藝界，王者歸來。

        只可惜他預先擬定好的第一步計劃就被葉諗全盤打亂了。

        原本該是呂少新一戰成名的邀請賽，最后卻成了葉諗的舞臺秀場。

        甚至給葉諗墊腳的人，還是他自己。

        葉諗又道：“enemy單曲的手稿，我手上也有。手稿這種東西，完全可以事后偽造。你說我強占了你的創作結晶，簡直就是倒打一耙——你手上的那份手稿，恐怕是造假制作的吧！”

        呂少新登時一怒：“你胡說！”

        “我怎么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眾們‘看到’的情況如何，”葉諗微微揚唇，“兩名樂手都聲稱樂曲是個人創作，但其中一人新曲不斷，一直都有新的創作；而另一人卻什么后續作品都拿不出來……你覺得聽眾們會更相信，樂曲是哪一方的創作呢？”

        呂少新懵了。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葉諗，游戲機的屏幕亮光有些暗淡，讓他不太能看清楚葉諗面上的表情。

        在電梯內黑暗的氛圍下，呂少新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冷顫，總覺得葉諗的神色讓人不寒而栗。

        難道葉諗真有什么音樂創作能力？

        呂少新心中方寸大亂：在游戲的預設劇情里，葉諗不是個樂理廢人嗎！

        如果他和葉諗都拿出了手稿，但葉諗后續有作品而他卻沒有，不就是在像世人昭告，自己誹謗污蔑了葉諗嗎！

        呂少新慌張不已，急忙在腦海中呼喚起了一直協助他的系統。

        【呂少新：系統！系統！】

        【呂少新：這跟你給我的劇情也差太多了吧！葉諗不是音樂白癡嗎？為什么一副自信滿滿的口氣，他難不成真能創作？】

        【呂少新：這算哪門子的技術性問題？根本就是惡性bug！葉諗這樣，我怎么可能完成任務！】

        【系統c–102：玩家請勿緊張，系統已根據玩家反饋進行過多次排查，‘渣攻葉諗’不存在任何數據問題，暫未發現bug。】

        【呂少新：怎么可能！】

        就在這時——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現在了呂少新的腦海中。

        葉諗問他游戲是否好玩，說明對方應該知道攻略游戲的存在。

        他吞咽著喉結，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貼在了電梯門上。

        “你……”呂少新難以置信地發問，“你難道也是參加這場游戲的玩家？”

        葉諗笑了一下。

        他模仿起呂少新先前的發言，將其原封不動地奉還給呂少新：“無可奉告。”

        ……葉諗并不是呂少新所以為的玩家，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他會莫名其妙地成為這些玩家的攻略目標。

        不過，比起當反派boss，讓呂少新誤以為他是同樣存在競爭關系的玩家反倒更好。

        ——這是一個很經典的慣性邏輯。

        在游玩游戲時，只要是npc，任何boss就都有被玩家擊敗的可能性，因為被擊敗就是反派boss的職能。

        但在與人對戰時，如果碰到打不過的對手，絕大多少沒有強烈勝負欲的玩家都會直接認輸，不會和對手死磕到底。

        假如呂少新將自己錯估為了真人玩家，那么對方就更容易服輸認命，放棄攻略游戲了。

        ——恰在此時。

        電梯里的燈，重新亮了。

        ·

        “非常抱歉！剛才電梯出了一點問題，讓你們幾位受驚了，”電梯的維修人員急匆匆地拉開電梯大門，他伸出右手，想要把可能腿軟了的乘客拉出來，“我們會馬上把這臺電梯封死，進行維修——”

        他話說到一半，卻是突然愣住。

        電梯內的受困乘客只有兩人，一人神情自若，仿佛完全不在意電梯的突然故障；而另一人卻死咬下唇，表情凝重，似乎精神瀕臨崩潰。

        葉諗并未握住維修人員伸過來的手，他搭住樓層夾板，一個利落的翻身，便跳出了故障電梯。

        “去拉里面那個人吧，”葉諗手腕搭肩拇指朝后，指了指還愣在電梯里的呂少新，“他可能走不動路了。”

        維修人員趕忙去救援還困在電梯里的呂少新。

        葉諗整理了一下因電梯的陡然震動而稍微凌亂的衣領。

        他輕笑著，拋給了還沒從推測中回過神來的呂少新一句話。

        “可別忘了待會兒的綜藝啊，呂評委。”

        ·

        自己究竟是怎么從電梯里爬出來的，又是怎么走進演播大廳的，呂少新完全說不上來。

        ——葉諗極有可能也是和他一樣的“游戲玩家”，這件事徹底沖擊了呂少新的世界觀。

        他原本以為，這場以實現愿望為目的的游戲，參與者只有他一個幸運兒。

        現在知道這個游戲世界里還有除自己以外的攻略者，呂少新便只覺自己的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一場游戲只會有一名勝利者，假如葉諗贏得了比賽，那作為失敗者的他豈不是要一無所有了！？

        而且……

        直到這時候，呂少新的心中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泛起了一絲恐懼。

        天上不會掉餡餅，世間也沒有免費的午餐，游戲失敗的話，他會受到懲罰么？

        ——失敗的代價是什么？

        呂少新的大腦混亂一片。

        他不斷地在腦海意識中呼喚自己的系統，想要向對方求證自己的猜測。

        然而不論他如何祈求，系統始終沒有任何回應，仿佛消失了一般。若不是呂少新還能看到自己的任務面板，他都要懷疑這一切是否都是他的虛無臆想了。

        只是——

        呂少新精神恍惚，并未注意到，他的“任務”……再次發生了變化。

        【主線任務（一）：退出娛樂圈后成為最強電競男神。完成進度：已失敗】

        【主線任務（二）：讓反派渣攻葉諗后悔終生，虐心值達到100。完成進度：已失敗】

        呂少新渾渾噩噩了許久，待精神終于清醒些許時，他才猛然驚覺，音樂綜藝的拍攝竟已經到了末尾時刻。

        他坐在評委席上，眼神渙散地望向演播大廳正中央的舞臺。

        葉諗站上了舞臺。

        同一時刻。

        代替妹妹前來給葉諗打call的leaf，也和一眾前來應援的粉絲們一同坐在觀眾席上。

        坐在leaf周圍的后援團們見演出終于輪到自推主場了，紛紛拿出各自準備的燈牌與應援棒，準備給葉諗打call。

        leaf是個老實宅男，雖然平常也有追虛擬偶像，但眼下還是第一次到現場進行粉絲應援，一時還是有些緊張，放不開手腳。

        葉諗的后援團成員以女性為主，leaf環顧了一圈，發現方圓幾排的粉絲團只有他和另外一個座位在他隔壁的小青年。他主動向同好老哥搭話聊天，想緩和一下心情，爭取葉諗開始表演前平復緊張感。

        “兄弟，你也是來給葉諗應援的？”leaf十分自來熟地搭話。

        坐在leaf旁邊的人是個身量高挑、長著雙橢圓狗狗眼的年輕男性。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入侵了葉諗平板電腦的菜鳥黑客，靳輝。

        靳輝脫口而出：“不是啊。”

        “啊？”

        靳輝拿起手里的燈牌：“我是來給miya大神應援的。”

        一聽靳輝居然是miya的粉絲，leaf頓時感覺像是老鄉見老鄉，找到了家人一樣，語氣也熱絡了起來：“這么巧！其實我也是miya桑的粉絲。前幾天那場邀請賽，他打得真的是太帥了，確反艾蘭的必殺，這簡直就是超越人類極限的操作！還是使用的洛爾……”

        欸？

        等等。

        leaf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突然卡殼了一下。

        洛爾……miya……怎么有種熟悉的感覺？

        leaf突然想起，在網吧初次見到葉諗的游戲id時，他就覺得自己應該是在什么地方見過“miya”這個名字，只不過當時他沒有過多在意。

        這會兒提到葉諗在邀請賽上使用的游戲角色“洛爾”，那種十分強烈的既視感便再次涌上了leaf的心頭。

        “對，用的是洛爾，”靳輝把燈牌舉了起來，“那是我最喜歡的角……等會兒再聊，大神開始演出了！”

        leaf一聽，也不顧上再去想心中的那份既視感了。他抓起應援棒，和身邊的粉絲們一同為葉諗應援。

        ·

        葉諗拿著麥克風，神色平靜地站在了舞臺中央。

        與呂少新不同，葉諗不是一個享受萬眾矚目的人，他討厭被人注視。

        ——除自我之外，皆是不可理解的他者。

        葉諗張開口。

        “為什么露出那樣驚訝的表情？明明那厚重的城墻已經隔絕了你我的心情，

        從現在開始旅行，下一站是放棄理解的心之壁——”

        就在這時——

        嘭！

        演播大廳內，驀然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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