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人
他抬眸看去，是一雙極美的眼睛，如同晨光熹微，透過美酒，耳邊的音樂進入旋律的快板，伴著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
喉中苦澀的烈酒驀然間在唇齒間綻放，香醇甘甜，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美，陌生，令人成癮。
“怎么了，祁先生”身邊與他談話的人似乎察覺到祁霄的失神，出于禮貌性地詢問著。
祁霄不自主地抿起一笑，目光依舊停留在女孩身上，吼中的灼燒感讓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心思，應答道:“這酒還可以。”
他的雙指緊觸杯柱，手指在玻璃表面摩擦，發出清脆微弱的聲音，祁霄開始慢條斯理地晃動著杯中的液體，臉上一副淡然的樣子。
酒杯中紅色的液體中倒映出模糊的色彩，他的呼吸聲也變得更急促。
聽到他的贊言，男人也舉起酒杯微微嘗了一口，眉頭蹙起，刺激辛辣的味道肆無忌憚地沖入鼻腔和味蕾，直讓他失態。
“咳…咳……”
詹森想反駁他的話，但很明顯的是，這位先生還在固執地往胃中灌這要命的東西，反復的勘飲。
這可不是他認識的祁先生會做的事，詹森順著他的目光，視線挪移到了……空氣之中，彌漫著隱隱約約的情愫。
“看來那位小姐需要幫助呢�！闭采瓗н@笑腔先出了聲，眉目盈盈。
在祁霄的視角看來，男人率先出了動作，以絕對紳士的姿態向女孩走去。
祁霄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他的手段自己再清楚不過，“同為華國人，還是我去幫更合適，是吧，詹森先生？”
他姿態慵懶，輕描淡寫的言語中帶著一絲疏離感，臉上帶著不明意味的微笑……
“當然……她是您的。”詹森明白他的意思，祁霄在警告他，順手舉起酒杯向他示意。
詹森只覺得有趣，他有預感，他和祁先生的下一單生意穩妥了。
至于更令他大開眼界的，無疑不是他所認為一向性子冷淡的祁先生，今天會如此的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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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紅酒綠間，他與她的距離愈來愈近。咫尺之間，黃昏的最后一抹暈色落在程姝姝的視野中，恍得她并沒有發現到身后而來的男人。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請原諒我的……”
濃烈的男性氣息撲來，她用著不太嫻熟的英語與身后的男人道歉，出于本能反應地往后退了幾步。
聞言，軟軟糯糯的聲音，讓祁霄想起了低聲嗚咽的幼貓。
程姝姝沒站穩，踉蹌了幾下。而身后的風吹過，滿地的落葉唰唰作響，腳步聲在此刻停駐，耳邊響起低沉的男聲:“還好嗎？”
久違的中文讓她的思緒變得雜亂無章，映入眼簾的男人，怕是用“優雅矜貴”來形容這副皮囊遠遠不夠。她這是多久沒見過華國面孔了。
“謝謝——，我沒事的。”她答道，想彎腰去撿掉落在地上的筆記本，卻慢了他一步。
“你的東西�！迸{的筆記本被他拿在手中，封面上娟秀的字體此刻烙在祁霄眼底——程姝姝，而書頁中夾著的是幾張白紙，紙頁上interview,qi…這幾個字節硬生生地占據他的視野。
她剛想著道謝，而字眼卻卡在了喉嚨中，怎么也說不出話，她哪怕在多久沒見過華國面孔，也不至于激動到說不出話。
“謝謝您，先生�！背聊季茫替砰_了口。
一臺相機掛在她的脖子上，程姝姝用一只手正托著它，散落的碎發被相機寬厚的肩帶遮蓋，脖子上被硬生生地勒出幾道痕跡，破碎而凄美。
許是最近入秋天氣轉涼，她的臉上沒什么血色，靜靜地站在那兒，乖巧得很。
“需要幫忙嗎，程小姐？”他試探性地問道，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祁霄上下打量的目光讓她感到不大自然，但他的雙眸中盡含柔意，言語恭敬關切得讓她放下了暫時的戒備，很難讓人生出反感。
祁霄靜靜地注視著她，專注著聽著她的話。“先生，你有在這里看到除您以外的東亞面孔嘛？”
他沒有作答，漆黑的眸中沒有半絲變化，神情依舊很平淡。除他以外東亞面孔？聽到這個問題，他有些失望。
她以為是自己描述的不大充分，又補充上一句:“中年男人�！�
祁霄的眉頭微微皺起，怔了怔，眼眸輕垂，答道:“嗯……并沒有。”話里的柔意褪了大半，有些滲人。
不是為他來的嗎？真令人掃興。
表情中雖然看不出什么，但心里的種種讓他恨不得沒有聽到過這幾句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和這個女孩第二次再見面時，不會再有單純的交集了。
“真的沒有嘛？”她再次問道，帶著僥幸心理。
“程小姐，從三點到現在，我的確沒有看見過除我以外的東亞面孔�！彼鸬�，沒有過多另外的話，只是盡力地闡述一個事實，而姝姝的情緒波動被他盡收眼底。
“剛剛看到了程小姐的筆記本，是來采訪的？”潛移默化中，他問道。
“嗯，是的。”程姝姝點頭肯定。
“我是林普修斯大學采訪部的。約定好了時間，但對方還沒有來�！惫硎股癫钕拢淮俗约旱挠蓙怼�
程姝姝看著手腕上鐘表的指針，“他遲到了幾十分鐘了。”被爽約的感受并不舒服。
“那還真是可惜……”他說出這句話時，姝姝并沒有聽清楚。
他的眸中浮起極其寡淡的笑色，“能告訴我，采訪的是誰嘛？”他說話的語氣好似在哄騙一個小孩子。
姝姝抬眸，對上他的視線，遲疑了片刻，接著說:“他叫……”
“祁霄�！�
他的名字從女孩的口中說出，竟成了一種意外的享受。
“就是那位祁氏的祁霄，商界華裔�！�
她話到此處，他的眉眼中流露出一種滿意的神情。
祁霄判斷著她所說的事情的真實性，他并未接受過任何一個大學的采訪。但無論真假，目前的狀況對他來說，都不虧。
“采訪……”唇齒間微微吐出倆字，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她被忽悠了，這種常見的事對他來說并不新奇。
程姝姝希望得到不一樣的答案。幸好，機緣巧合下，這是天意。
“程小姐�！�
“下周五，下午三點四十分左右，……”
“不要忘記。”祁霄遞上的是一張薄薄的名片，報上了時間和地址，程序化般嚴謹地向她說道，也絲毫不給對方考慮的余地。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心頭涌上一股熱流，一切都發生太突然了，但這黑字白底抵消了她的疑惑。原來他就是她心心念念，準備了許久的采訪對象——祁霄。
那曲克萊德曼的《星空》鋼琴曲隨著話音落下而進入了尾聲，舒緩的曲調和演繹者獨特的風格，使得琴聲曼妙，闊朗。
“嚇到你了嘛，程小姐？”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而身后的景色與這張面孔相比，黯然失色。
她剛剛的反應真像只受驚過度的小動物。
“我還有事，程小姐，下次再見�！彼哉Z淡淡，身影逐漸消失在暮色之中，惟剩肆意吹拂的秋風和女孩單薄的背影，程姝姝想起原書《snowfallingondreamland》里描寫男女主角初見的場面。
書中寫，萬籟俱寂間，他演繹了所有無形卻存在的故事，毫無理智可言，她淪陷了，偏執而無可救藥。
……
她滯留在原地，男人的聲音還在耳邊打轉，而握在手中的紙片還有幾分溫存。
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英文言情小說《snowfallingondreamland》所創造的。
小說用最文藝的名字，寫著最不文藝的故事。
她自己，在留學出國的第二天早上起床，醒來就成為了書中的女主角——程姝姝。
更難過的是，高中時期看的小說，現在已經記不清主要內容了，何況那時候英語水平遠不及如今，她只模糊地記得幾個主要故事情節。
男主角，華裔，商界巨頭，類似古早文霸總的人設。小說開篇就強取豪奪，用盡手段把女主綁在身邊，可怕的非正面人物。
至于男主角的名字，書中一串長長的英文字符，程姝姝就從來沒有記住過……
曾經一度沉浸在劇情的刺激和男主的美色中無法自拔，可是這種事情真正發生在她身上，無疑不是在死亡的邊緣反復試探。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碰到男主。男女主真正相遇的時間，地點，她也完美地避開了，她不想和這么一個人產生任何不必要的關聯。
“呼，好冷——”程姝姝搓著雙手，試圖讓自己更暖和些。
這個國家的秋天來得太突然，也極其的美麗。古老的西方建筑在這個季節中散發著別樣的韻味，撲面而來的窒息感，總能讓她迷失在這種悠閑的浪漫中。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時，她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她想回國。但書中并沒有她的國家……
這是這個世界的原則——在小說內容沒有涉及之前，某些人，事，地方甚至國家都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活在虛擬的理論體系中。
在她的身邊處處都存在自己心中那個國家的痕跡，但卻無法真正擁有，這種感覺令人抓狂。
不過好在……她今天第一次遇到了一個華人面孔，昔日的記憶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手里緊緊攥著紙片，她虔誠地祈禱，西方東方，天上地下的各路神明啊，保佑她吧，請不要讓她遇見男主，小說劇情永遠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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