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門口，沉朱就看到一個(gè)姑娘俏生生地立在家門口。那姑娘衣著莊重，妝容精致，正是被書生拒絕過一次的趙姑娘。

對(duì)方冷冷看她一眼，目光落回書生身上。

她道：“鳳公子，我有話跟你說。”眼里寫滿了驕傲和不容拒絕。

沉朱有眼色地把鳳宓懷中的米接過，卻不忘叮囑他：“陪美人聊完天，速速回來做飯。”

趙錦兒聽她用這樣的語調(diào)對(duì)鳳宓說話，登時(shí)有些不大舒服，想起這丫頭曾經(jīng)自稱鳳宓的長輩，心中更為反感。暗道：“哪里來的野丫頭，若是知道鳳宓的身份，看她還敢不敢造次。”

待沉朱進(jìn)了門，鳳宓隨手在門上落一個(gè)禁制，對(duì)面前女子道：“剛巧，在下也有些話，要同趙姑娘說明白。”

他將雙手抄在袖中，緩緩朝一邊行去，趙錦兒慌忙跟上他，卻始終不敢與他并行，與方才在沉朱面前時(shí)判若兩人。

走出老遠(yuǎn)，她才終于期期艾艾地道：“鳳宓，我……”

鳳宓卻開口：“大公主覺得，私自下凡，很好玩嗎？”

趙錦兒一驚：他都知道了？

也是，她雖借了一具凡人皮囊，靈魂卻仍是九重天上的錦婳公主，這件事，又哪里能瞞得過他的眼睛？不禁澀然地想，這十八年來，他揣著這份心知肚明，卻一次也沒有點(diǎn)破，究竟是不想點(diǎn)破，還是壓根覺得點(diǎn)不點(diǎn)破都不重要？

“凡間十年，天上十日，大公主下界一事，若是被天帝曉得，惹來一頓責(zé)罰不說，還會(huì)殃及清染宮的聲譽(yù)。委實(shí)得不償失呢。”

男子的聲音悠悠入耳，仿佛來自遠(yuǎn)古的一縷清風(fēng)。

“清染宮既著人來催，大公主還是回去為好，過去的十年也好，此后也好，大公主想要的東西，本君都給不了。”

女子的語氣有些凄楚：“是給不了，還是不愿給？”

男子的情緒沒有任何改變：“并無什么不同。”

女子的喉頭哽了哽，她本想告訴他，自從七千年前他救她一命，她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她苦苦愛了他七千年，也苦苦等了七千年。可他，不等她表明心意，就以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徹底絕了她的后路。

她心有不甘，抬腳繞到他面前，仰臉道：“鳳止，若我求皇兄降旨賜婚，你根本不能拒絕。”

縱然他身份尊崇，可是天帝的旨意，誰都不能抗拒。她是天族的公主，所有的驕傲都不允許她低頭，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還沒有什么得不到。

他卻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大公主是在威脅本君嗎？”

望著那雙深不可測(cè)的眸，錦婳只覺得身體一僵。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冷漠，里頭是無邊的空寂。

她突然起兄長帝尚的話：“鳳皇無情，七妹還是不要打他的主意了。”

那時(shí)她不信：“我是你的妹妹，是這六界九州最尊貴的女子，難道還配不上他嗎？”

帝尚悠悠道：“錦婳，若是有朝一日，你看到你與他之間的差距，一定不敢再生這樣的心思。”

如今，看著這雙眼睛，她突然悟到了帝尚的話中之意。

她幾乎被本能驅(qū)使著，向面前的男子垂頭禮拜：“錦婳口無遮攔，請(qǐng)鳳皇恕錦婳僭越之罪。”

渾身抖成了篩子，幾乎無法呼吸。

他并沒有動(dòng)用神力，只靠一個(gè)眼神，就已經(jīng)迫得她抬不起頭來——這就是上古神與普通神族的不同嗎。

“回去吧，若是帝尚有什么旨意，本君隨時(shí)恭候。”

直到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喚作錦婳的天族公主才渾身一松，幾乎癱倒在地。

早就暗中守護(hù)在一旁的清染宮神將及時(shí)出現(xiàn)，扶好她，急道：“公主！”

女子扶著神將的手臂站好，鎮(zhèn)定下來。望著男子消失的方向：“鳳皇，久立高處，總有一日是會(huì)寂寞的。”捏緊冰涼的手指，“總有一日，你也會(huì)體會(huì)到什么叫做求不得。”

身畔神將小心翼翼地開口：“帝君仙諭，請(qǐng)公主速速回清染宮。”

女子的神色恢復(fù)如常，冷然道：“知道了。”

皇兄昨日駕臨清染宮，只怕已知曉她私自下界，此番回宮，看來要象征性地受幾道雷霆之刑……

臨走之前，卻突然想起一樁事：“前幾日讓你去查如今在鳳止家中借宿的女子身份，查的如何？”

“稟公主，小神幾番動(dòng)用仙力探查，都被鳳止上神的禁制阻攔在外，只怕，是上神有心保護(hù)她。”

女子的臉上蔓延開一片寒涼：“是嗎。”

書生回到家中，沉朱已在臥室備好一桶熱水，見到他，立刻板起臉道：“太慢了。”又道，“你去做飯，我要沐浴更衣。”鄭重地補(bǔ)了一句，“不許偷看。若是被我發(fā)現(xiàn)，小心你的腿。”

鳳宓將她的身板打量一眼，覺得她大可放心，更何況——他又不是沒看過。

當(dāng)然，他英明地把話吞回腹中，鉆廚房做飯去了。果然世間萬事皆是修行，托那丫頭挑剔的福，他這做飯的手藝倒是日日精進(jìn)。

剛剛將土豆扔進(jìn)鍋里煮，就感到身后有股陰寒之氣漸漸朝自己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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