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真實與理想，黑暗與混亂
路秋愣住。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和你走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想帶你走。”N用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巴，又將自己盤子里沒碰過的配餐水果，都推給了炸毛撲騰的向尾喵，“你聽說過合眾地區(qū)嗎？”
路秋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突然這樣問起，但他多少也對這個世界的地理分布有所了解。
據(jù)其所知，那是離城都很遠很遠的地方，甚至可以說在這個世界的極南處。
在各大聯(lián)盟互不相通的當下，就算沒聽過這個名字也并不奇怪。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財力進行一場遠距離的跨海旅行，大多數(shù)訓練家，甚至連當?shù)氐陌嗣兜鲤^勛章都無法集齊。
再加上近些年石英高原每次召開聯(lián)盟會議，其它幾個地區(qū)都是抱著敷衍的態(tài)度，貌合神離下，城都聯(lián)盟自然也沒有義務在人群中對其它地區(qū)進行介紹宣傳。
若不是有從玩家們那學來的知識，路秋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恐怕會有很大概率和其它當?shù)亻L大的普通孩子一樣，僅僅停留在“關都城都”這個層面上。
“很難得，我甚至做好了給你從頭講起的準備。”
看到路秋給出肯定回復，N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他用手指輕敲桌面，在其毫不掩飾的欣賞目光下，向尾喵稍稍被看得有些發(fā)毛，“我了解你，也大致能猜出你的過去，因為從某些方面上來說，我們是一類人。”
路秋沒有反駁，只是皺著眉頭道：“你想表達什么？”
“別著急，聽我慢慢說。”N轉頭看向窗外，透過餐桌旁的玻璃往下，剛好能看見街上的訓練家?guī)е约旱膶毧蓧粜凶撸拔蚁胂葐枂柲?.....”
“你覺得寶可夢們幸福嗎？”
張了張嘴，路秋不知該怎么回答這個貌似很像哲學的問題。
如果有一天，突然有陌生人拉住你，并問出‘你覺得寶可夢們幸福嗎’這樣的問題，不用懷疑，應對方式它的最好方式，就是立刻去通知君莎小姐。
因為這往往是要被騙的前奏。
而面對N說出這句話后依舊不見變化的神色，路秋稍微思索一番，最終也只能無奈嘆道：“也許吧，我不太理解。”
他是訓練家，不是哲學家，因此，這類問題不在猜算范圍內(nèi)。
另一邊，N沒有對路秋的不爽做出回應。
他用吸管將杯子里的樹果搗碎，并在后者的注視下，粗暴地把它們混合攪拌在了一起。
在路秋看來，N的這個動作無疑是破壞了口感上的平衡，將這份配比完美的芭菲搞得一團糟。
一瞬間，相同愛好下帶來的些許好感直線降低。
對此，N沒有察覺。
他的目光自從望出后，便始終鎖定在人來人往的窗前街道上。
伴著行人不斷從街角的一側路過又離去，這個渾身上下都透著不對勁氣息的青年，又回到了最開始那會兒的冰冷態(tài)度，看出這點變化的路秋，下意識把脖子往衣領下縮了一縮。
拿起桌上的水果塞進不老實的向尾喵嘴里，路秋朝著N主動問道：“可以和我解釋解釋嗎？”
面對主動詢問，N沒有選擇繼續(xù)賣關子，“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這個世界其實并不如人們宣傳下那般美好。”
他語氣平淡，不見起伏。
“對寶可夢們來說，殘酷兩個字已經(jīng)徹底寫在了紙面上。”
“被擊敗后收服，得到期待卻又將其隨意遺棄，只因不夠強大，就將信賴自己的朋友扔到一旁置之不顧，我問你，你覺得這般不負責任的訓練家適合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路秋沉默。
點了點頭后又搖了搖頭，捏著向尾喵的爪子，始終沒有作出正面回答。
N停嘴靜靜看向窗外，一時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仿佛只打算拋出這么幾句話用來給路秋思考。
話里神態(tài)間，都有很足的引導意味。
路秋看出了這點，不過，也僅僅只是順著對方的提問向下思索。
的確，他會在心里對那樣的人懷有鄙夷的態(tài)度，甚至愿意出手教訓對方。
可是，哪怕說得再怎么難聽，這個世界終歸是以人類為主，即使把支撐起社會運轉的基石建立在了寶可夢身上，也很難再改變掉這個事實。
不然的話，阿爾宙斯早就出來動手進行清洗了。
吐了口氣，心下已有了幾分決定。
只是剛一回神，便看見N撐著下巴，伸手隨意指向窗外，絲毫沒給自己留下說話的機會：
“你看那里。”
“剛才那只路過的寶可夢，一直都在照顧著自己訓練家的任性，甚至無理取鬧的要求，它也傾力的用自身能力為其實現(xiàn)。可是啊，作為弱小的蟲類寶可夢，你覺得這份被寄予的信賴在未來是否能得到回應呢。”
“被他的訓練家？他的主人？”
路秋跟隨對方所指遙望看去。
“面對寶可夢不斷說出的喜歡、喜歡、喜歡，那些人真的配嗎？”
N提及的那只寶可夢，早已和它的訓練家一起拐出了轉角，路秋這一望下，僅僅捕獲到了個蹦跳著跟在人腳后的身影。
和向尾喵一樣，很活潑。
再順著前者的話語，路秋突然有些想知道，這個能理解到寶可夢內(nèi)心的神秘人物，會對世界上存在的矛盾有著怎樣的理解。
回想起那段對自己而言極為痛苦的經(jīng)歷，明知不對卻無力改變的愧疚感，時隔多年，再次給路秋的內(nèi)心添上一層陰霾。
‘如果是你的話，處在我曾身處過的境地下，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仿佛是為了回答路秋內(nèi)心深處的提問，N的神色中絲毫不見迷茫。
他說。
“我打算改變這個世界，從頭到底的，整個推翻重來。”
一句話，直接將N臉上的冷漠推向了極致。
“解放寶可夢，剝奪人類掌控它們的權利，無論是精靈球還是所謂的寶可夢圖鑒，都是這個世界所不需要的東西。”
“應該說，寶可夢的世界本就不需要人類插手干預。”
對于N的這番驚人言論，從莉亞那多少了解過眼下世界歷史的路秋顯然無法贊同，他反駁道：“你想讓寶可夢們回到被稱為‘魔獸’的那個時代嗎？”
“沒錯，至少那時候的它們是自由的。”N理所當然道：“達成這個目標以后，我會第一個解放自己的寶可夢，在那之前......很遺憾，我想自己只能用這種方式進行下去。”
“就憑你自己？”路秋有些驚訝。
他覺得對方似乎是個瘋子。
“不，我手下有很多人，從合眾開始，一點一點的推翻人類組建的聯(lián)盟，之后再打造一個完全屬于寶可夢們的世界......我想，有這份能力的你，一定可以加入我們來一起實現(xiàn)這個夢想。”
N認真道：“加入等離子團，你身上的問題我會替你解決，用生命保證。”
“做不到的話，我會率先死在你的面前。”
自信。
絕對的自信。
N沒想過自己死后他的目標該交由誰來實現(xiàn)。
因為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路秋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他低頭看了看安靜舔著盤子的向尾喵，融化掉的冰淇淋已經(jīng)被它吃去大半，連N推過來的水果也在自己給它塞過第一個后，被其一個不注意下全部解決。
腦中浮現(xiàn)出對方吃胖后的樣子。
路秋忽得用雙手猛拍了一下面頰。
一瞬間，清醒了。
他眼中升起堅定。
盡管N的目標在一定程度上與自己相同，但這種過于極端的處理方式，并不是路秋想要選擇的。
他想要的，是人類與寶可夢們能一起，去努力實現(xiàn)名為羈絆的力量。
而不是徹底以另一方為絕對主導。
張了張嘴，有心想要就此提出異議。
但顧及到這番驚人言論可能帶來的麻煩，路秋又把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
N的想法可以瘋狂，自己的想法可以前衛(wèi)。
但無論是他們兩人中的誰，思想都絕不會適應眼下的世界。
至少，現(xiàn)在不行。
“放心說吧，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里的，暫時不會。”看出了路秋的顧慮，N隨口說道。
仿佛是為了證明一樣，他呼喚了服務員的名字，卻見根本沒有人過來理會。
幾次叫出，連其余的客人也不曾把目光瞥向這個位置。
正如他給出的保證。
看了看四周，路秋帶著些許猶豫，下意識放低了自己的聲音，“我只是個剛踏上旅行的訓練家，無論是能力還是實力都遠遠不足，況且對于初次見面的人說這些東西，我覺得你一定是瘋了。”
N凝視著路秋，搖了搖頭道：
“過分的謙虛是對自己的否定。”
良久，他似是放棄的嘆了口氣，“況且，即使今天我沒有找到你，在未來的某一天，有著相同理念的我們也注定會相遇，現(xiàn)在只不過是將這個結果提前罷了，還是說你認為自己的未來會止步于此？”
沉默了一下，路秋沒有給自己的未來做下評價。
他開口反問道：“僅僅是因為這些，你就愿意相信之前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
“當然不是。”
N沒有隱瞞的打算，而是將心里所想全盤托出，“我更好奇的是你與自己寶可夢間的關系，向尾喵的信賴，還有它愿意為你赴死的態(tài)度......我理解不了這種關系，每次看到這種事都會覺得疑惑，因此我希望有過這樣經(jīng)歷的你，能在之后慢慢告訴我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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