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說你了，打算在這窮山僻野之處過一輩子？”陶愈清問。

        “仇自然是要報的。”

        “我也相信霄家鎮守涼州多年，不會做出開城門迎敵這種齷齪事，我也相信霄大將軍，但是霄小將軍……”陶愈清笑道，“你需要我，換句話說，你需要銀子啊。”

        霄宇珩之前和陶愈清的交情并不深厚，此時他看著陶愈清，不知道他葫蘆里面賣的什么藥。

        “我要回趟老家，去折荊，之前涼州動亂，我低價收了大量的米，如今折荊富裕，我打算去那里高價賣出去，當然，一路上少不了眼紅的，霄小將軍武藝高強，我很放心，我可以出銀子雇你做個侍衛。”

        霄宇珩咪了咪眼，趁著涼州戰亂發的不義財啊。

        “先別急著拒絕，事成之后，你我都能拿到銀子，之后一拍兩散，沒人知道你做了什么的。”

        霄宇珩拱了拱手道：“沒人知道，但是我知道，我視涼州百姓如親人，他們性命換來的錢財，請贖霄某拿的不安心，也請陶兄賺銀子的時候，要摸著自己的良心。”

        “再考慮一下。”陶愈清道，“我是個商人，商人唯利是圖，沒有良心的。”

        “再說了，涼州戰亂一片，洛城貴族還在紙醉金迷，老皇帝還在大興動土修樓閣呢，他們就良心安了？”陶愈清繼續勸說，“該擔憂的都不擔憂，咋們置身事外的，還不能好好過日子了？”

        霄宇珩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陶愈清，轉身站在院子里，頭腦覺得蒙蒙的。

        自小父母就教他，要以守護涼州百姓為己任，要做君子，做明臣。

        可是如今，皇帝冤殺了他戰功赫赫的父親，流放了他幾代付出的家族，破了他用性命守護的涼州，他的一腔熱血和忠心全部喂了狗。

        那他一窮二白的，還堅守個什么仁義道德，不如趁亂發個不義財從此隱居醉生夢死，或者干脆痛痛快快，提到殺入皇宮與狗皇帝同歸于盡去。

        涼州百姓流離失所，山河破碎，洛城仍在歌舞升平。

        大多數人都是沒有心的。

        霄宇珩握緊了拳頭。

        不可，不可，當今朝中本就重文輕武，能提槍上馬的將軍屈指可數，霄家一倒，現在守在涼州的那位也不過是茍延殘喘，拼死力敵。

        唯一有些才能的三皇子，又是個輕敵狂傲的性子，難擔大任。

        不可，不可。

        微風一吹，有點點涼。

        這一絲涼意瞬間涼醒了霄宇珩，他自嘲的輕笑一聲，他這是在糾結什么，大多數人都沒有良心，可是霄家有，他霄宇珩有，要不然為何冒著戰死的危險與西北的風沙鎮守涼州多年，要不然剛剛為何毫不猶豫的拒絕陶愈清。

        他這一顆心，一身骨，為朝廷，為涼州，為天下百姓。

        為安居樂業，為太平人間。

        為盛世安康，為山河無恙。

        狗皇帝若是不行，那就換掉他改輔佐二皇子，二皇子兒時與霄宇珩在同一個師父那里讀書，自幼的情誼，霄宇珩了解二皇子，那個人足智多謀，能伸能屈，也是一心為民，能成大事。

        但是正如陶愈清所言，他是個逃犯，他沒有銀子，他怎么尋到二皇子。

        霄宇珩深深擰起了眉頭。

        要不然把這嵬坡盜匪的新老巢再血洗一遍？

        不行，太危險了，還有幾個拖油瓶，不能拿雯雯冒險。

        正猶豫著，霄宇珩聽到墻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道自東，一道自西，東邊的有兩個人，西邊的有一群。

        霄宇珩翻身上房，蹲在黑暗里細細觀察，西邊是丁貴，他帶著一群小廝，黑布捂著臉。

        該不會是想乘著夜色偷東西吧，真是個蠢東西，霄宇珩想。

        東邊兩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該是盜匪內部的人，看他們去的方向，霄宇珩皺了皺眉頭，起身跟上。

        盜匪是沖著溫雯和淺朝去的，偏遠的小山村，難得來了兩個貌美的女子，總有些膽肥的起了心思。

        霄宇珩皺著的眉頭一刻也松不開，怎么一個兩個的都打自家媳婦的主意，想起溫雯纖細的腰肢和飽滿的胸脯，霄宇珩有些上頭。

        小姑娘長大了，越發的誘人了，得看住了。

        溫雯和淺朝睡前是有所防備的，她倆只脫了足衣，穿著中衣，門和窗上都系了線繩，另一頭拴著茶具，無論推開哪個，都會發出瓷器碎裂的聲音。

        比如此時此刻。

        兩個姑娘都被驚醒，對視一眼，按照之前計劃好的，淺朝躲到了床底下，溫雯鉆進柜子里。

        其實兩個劫匪翻進院子的那一刻就被霄宇珩擊暈了，他本想再跟去看看丁貴想干什么的，但是又擔心之后還會有劫匪過來一親芳澤，就覺著得把兩個姑娘一起帶上。

        不想一進門，聽到了碎裂聲。

        不錯，夠警覺，霄宇珩在心中夸贊。

        霄宇珩推開門，環視了下屋內，沒看到人，床的帷幔拉著，這回他可不想再被當做登徒子了，直接開口：“雯雯，出來。”

        一個小腦袋慢悠悠的從柜子里探出來。

        霄宇珩覺得好笑，一把將姑娘撈出來，抱到床邊放下，捏了捏她的小腳，有點冰冷，道：“足衣都不知道穿好的。”

        閨閣姑娘的腳是只能被夫君觸碰的，溫雯有些害羞，輕輕掙脫了下，霄宇珩沒放手，反而順著腳踝緩緩向上。

        一個不能說話，一個不想說話，一個欲拒還迎，一個躊躇不前。

        直到淺朝實在受不了了敲了敲床板。

        溫雯哀怨的瞪了霄宇珩一眼，急急忙忙穿好足衣，兩個姑娘剛收拾完畢，屋外傳來一陣奔跑和喊叫，林管家一把推開門，看到霄宇珩也在，怔了下，氣喘吁吁的說：“快走，丁貴偷藥材被發現了。”

        霄宇珩一把將溫雯和淺朝推過去，道：“我去引開盜匪，你帶她倆先走。”

        霄宇珩翻出房間，站在圍墻上，看著混亂的奔跑的人群。

        盜匪有，丁家小廝有，村里被當做苦力的青年也有，不遠處的馬棚里還有一匹悠哉悠哉吃草的黑馬，霄宇珩提劍沖入人群，砍殺了幾個盜匪，人群更慌亂了，也成功吸引了盜匪的注意。

        “在這里！！抓住他！！！”盜匪大喊。

        一大群盜匪沖著霄宇珩而去，這些盜匪雖是各個城鎮的流民聚集，但也是身強體壯的青年，霄宇珩雖被圍在其中，但是毫不吃力，輕松揮劍，劍劍都能直中盜匪要害。

        “砍死他！！”一個盜匪首領大喊，“砍一刀，獎勵一塊金條。”

        這個獎勵太誘人了，遠的近的盜匪都不管別的了，烏壓壓的圍了過來。

        霄宇珩邊揮劍，邊用余光觀察，看到遠處無顏已經找齊了人，趕著馬車，準備護送他們離開了，霄宇珩這才起身躍起，幾個飛躍，繞過劫匪，直沖馬棚。

        霄宇珩先是揮刀砍斷了拴住黑馬的繩子，長腿一跨就上了馬，他是駕馭馬兒的高手，黑馬掙扎了幾下就老老實實的聽話了，霄宇珩手一拍馬臀，黑馬一聲嘶叫，向著無顏他們的反方向跑去。

        沒跑幾步。

        “溫大小姐！！”身后無顏大喊。

        霄宇珩忙回頭，只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的不快，但是用盡了全力，她不管不顧攔截的盜匪，在向他靠近。

        “珩……珩……”

        溫雯斷斷續續的喊，氣喘吁吁的，覺得喉嚨都要撕裂了，可是她太害怕被霄宇珩丟下了，如果這次不跟著一起，她不知道再能見到霄宇珩是什么時候。

        霄宇珩忙調轉馬頭，往回跑了一段距離，伸手將溫雯撈上馬背。

        無顏那頭，他跟著霄宇珩久了，足夠默契，他知道自己主子定會去救溫大小姐的，便一早駕馬離開，盜匪想追也追不上了，亂成一團的盜匪只好將矛頭對準了霄宇珩。

        霄宇珩邊駕馬，手指邊輕輕揉著懷中姑娘的喉嚨。

        “怎么樣，疼不疼。”

        “珩……哥……哥……”有些沙啞卻很清晰的發音。

        霄宇珩一手摟住懷中的姑娘，一手執劍，道：“抓緊了。”

        剛剛回來接溫雯，這一來一回，盜匪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霄宇珩揮劍扎了一下馬臀，黑馬受驚，嘶叫著往前跑去，在接近盜匪的時候，霄宇珩毫不畏懼，揮劍斬殺了幾個離得近的盜匪。

        那些想去砍馬腿的盜匪，也被霄宇珩操縱著黑馬敏捷避過，馬蹄毫不留情的踏在盜匪背上，聽得陣陣慘叫。

        霄宇珩衣衫和臉上沾滿了盜匪的血跡，他抽空看了眼懷中的姑娘，溫雯縮在他懷里，緊閉著雙眼，手指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小臉倒是干凈，好像每次都是這樣啊，從小到大，每次出來，他都不忍心弄臟了她。

        霄宇珩勾唇淺笑，繼續駕馬前行。

        盜匪們一路追在后面，正是黑夜，林子里晦暗不明，霄宇珩也沒怎么注意逃跑的方向，左轉右拐，早已經甩掉盜匪了。

        眼前是一小片湖泊，霄宇珩駕馬緩緩停在湖泊邊上。

        霄宇珩提起溫雯的腰，讓她側坐在馬上，兩根手指夾住溫雯的臉頰，迫使她轉頭望著自己，漫天的星光都落在了溫雯的大眼睛里，一閃一閃的，溫雯張張嘴，“珩……珩……哥……哥……”

        霄宇珩道：“再喊一遍。”

        “珩……哥哥……”

        “再喊一遍。”

        “珩哥哥。”

        “恩，我在。”霄宇珩說著，一把將溫雯摟進懷中，溫柔道，“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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