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們問的是不是那個女人？”

        管理員小伙的臉色立即陰沉沉的，我們的問話顯然勾起了他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

        陳偉見狀連忙拉開椅子，請他坐下給大家慢慢說。

        他坐了下來，從腰包中掏出一只小木匣，匣內整齊地擺放著用煙熏黑的檳榔，這是當地人最喜歡的零食。

        在咀嚼了一會兒檳榔后，他那副遭罪的神情緩和下來，抬起羞澀的眸子朝一臉好奇的聽眾們看過來。

        “唉，”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昨天下午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那個女人完全是一場災難。”

        “啊，”

        想不到這個女人即便是喬裝打扮也能給這個淳樸自然的世界帶來顛覆性的沖擊。

        昨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新聞節目并未報道任何恐怖活動啊？！

        “我在這艘船上工作已經超過二十年了，女孩們如果穿得漂漂亮亮的，來到這里很不錯。每個人都喜歡漂亮女人，可不是所有衣服都適合在這里穿的。

        “那位女士打扮得很漂亮——都是些蕾絲和絲綢玩意兒，還有太陽鏡啊、絲巾啊、嬌氣的鞋子啊、輕薄的手套什么的。

        “當她從那輛藍色的寶馬汽車里面走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住了，她適合去影棚里面照相，而不是坐著這艘船去民都洛潛水。

        “當她從泊車層上來的時候，立即就造成了交通堵塞。她懷中抱著一只扎著紅色蝴蝶結的白色小狗站在舷梯口，身后圍著一群人焦急地等在她的身后。

        “男人肩上扛著大包的行李，手上提著雞鴨，腰都被壓彎了。

        “女人們帶著很多孩子，孩子不耐煩地在旁邊跑來跑去，大人無可奈何地大聲叫喊著注意安全。

        “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住腳步，排著隊等著她。場面十分混亂。

        “她似乎認為我們這艘船不夠干凈。可我們告訴她每天都會打掃衛生，到處都會擦一遍，我們向她保證已經打掃干凈了。

        “但是她卻不信。她用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指擦了一下舷梯扶手，然后給我看，仿佛我騙了她似的。

        “后面排隊的人都紛紛吵嚷起來，她卻又不肯讓別人先走，說應該先來后到，而且要求后面的人不能碰到她的衣袍，她說，‘把你們那些臭烘烘的雞鴨拿遠些，我身上的每樣東西你們都賠不起！’

        “終于她左手抱著狗，右手扶著舷梯扶手，踩著十厘米的細高跟，嘴巴里面不停抱怨樓梯上面的孔把她名貴的鞋跟卡住了，終于像蝸牛一樣緩緩爬到二樓。

        “就在那一剎那，后面的人迫不及待地涌進了休息艙，里面很快就坐滿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二樓休息艙，雖然戴著紫色面紗看不到她的表情，可那眼神卻清楚地寫著‘嫌棄’兩個大字。

        “她要求去貴賓室，我說有。

        “到了這里，她站在甲板上，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似乎很滿意。

        “你們看，這里空氣清新，又可以看風景，多好！

        “我舒了一口氣，可她卻說貴賓室的椅子太簡陋，特別難看，還不干凈。

        “我無奈地說我們這里就是如此。于是她說這么臟的椅子，她寧可不坐。

        “接著她走到了船舷邊，感慨說大海太美了，讓我用手機給她錄像，說要做直播。

        “我說海上根本就沒有網絡。她覺得匪夷所思，連網絡都沒有還能稱為貴賓室，不過她不得不接受了。

        “正當我打算離開的時候，她讓我給她拍照，于是她擺出各種像舞蹈一樣的姿態折騰了好一會兒，她說好累，要坐下來休息。

        “我連忙找了一塊抹布把椅子又擦了一遍。可她覺得那塊抹布看上去黑乎乎的，椅子反而更臟了。于是她旁邊的一位女士掏出手帕又把椅子擦了一遍，她終于坐下來，那表情就像坐在一只刺猬身上。

        “然后我問她需要喝點什么？我們這里的杯子很干凈，果汁都是鮮榨的，非常健康。

        “她說要最貴的果汁。當我把果汁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用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指拿起杯子，仔細地擦了擦杯壁，發現的確很干凈，這才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可等船開出港口不久，她突然站了起來，用頭上的草帽拍打著身上，很著急地大聲喊道：‘煙囪里面飄出來的黑煙把我的白色衣袍都熏黑了，這可是在迪拜購置的今年prada的限量版。’

        “我說，‘該死的、丑陋的煙，還有該死的、不長眼的風，您可以責罵它們，因為它們真是不知死活。如果它們能夠在吹之前先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的話，就不會犯下這么愚蠢的錯誤了。’

        “她說需要賠償損失。我說您所遭受的損失當然需要它們賠償，它們就是罪魁禍首，應當敢于承擔責任，那兩個不長眼的窮光蛋怎么罰都不過分。

        “她卻認為是這艘船的責任，應該由我賠償損失。”

        說到這，盡管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可他仿佛又再次親歷一般，黝黑的臉漲得通紅，胸口由于憤怒起伏著，這個三十多歲開朗的菲律賓小伙居然有些哽咽，幾乎要失聲哭出來。

        林覺和陳偉的臉也漲得通紅，他們捂著肚子笑得合不攏嘴。

        “哥們兒，”程楚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嫌棄地皺起眉頭說，“你應該用所謂十厘米名貴的細高跟把她釘在甲板上，把她那扎著紅色蝴蝶結的白色小狗扔到海里喂鯊魚，把最貴的果汁潑在她那限量版的白色袍子上，把她氣得渾身哆嗦，口吐鮮血！”

        女人對女人真是不忍直視啊！

        林覺聽她這么一說，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太可怕了，”陳偉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想起在元宇宙，程楚然可是需要跟另外十五個姐妹、以及未來可預見更多的姐妹和諧相處，眉頭一皺，嘖嘖兩聲，把芒果汁推到她面前，“女人真是這個宇宙最可怕的生物，千萬不能得罪女人！您先潤潤嗓子，降降火。”

        他們對管理員的理解讓他壓抑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

        他萬分委屈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說，“我非常生氣，昨晚回去以后一直在想這件事。這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天。我在這里工作了二十多年，這條船就像我的家，像我的孩子。

        “每天早上，我們都把她打掃得干干凈凈，迎接客人的到來，可昨天真是令人既傷心又難受。但是我強壓制住心中的怒火說，‘啊哈，您如果不滿意現在可以就下船，這里的海水很干凈。’

        “她怒不可遏地告訴我，所有的對話她已經錄音了，這艘船上那些臟兮兮的角落她也拍照作為證據，她要去投訴我。

        “我才不會因為她而犯錯誤呢。我轉身離去，不再跟她多說一個字。”

        真給中國人丟臉啊！

        還好人家穿了一身阿拉伯長袍。

        但是更奇怪的是，這么一個穿著名牌、掛滿珠寶、踩著細高跟、出門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樣的女人跑到潛水勝地做什么？

        就為了穿著性感妖嬈的比基尼泳衣，躺到銀白的沙灘上，戴著黑墨鏡，翹著細白的大長腿，把自己曬成小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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