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詭異的和當初不到我膝蓋處的小孩那個眼神對上了。
  這么多年來，我終于還是因為這件事在晚上睡不著了。
  我翻來覆去想了半晚，我都不知道我想了些什么。
  后來實在睡不著，可當我開始修煉的時候，卻全是白天李因辭苦澀而又羨慕的表情。
  我猛的睜開眼，窗外已經蒙蒙亮了，我才恍惚過來，一夜未眠。
  此后好幾天都如同那晚一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煩躁些什么。
  某天我突然做了個決定，我將我私藏的馴獸玉骨都告訴了他。
  我告訴他，即使是普通人，沒有靈力之人，總有一塊馴獸玉骨也可以號令靈獸。
  他并沒有接受，但我看出來他心動了。
  他閃躲卻又藏不住光的眼神擊中了我，我想起我年少時聽到馴獸玉骨是眼里也是如此，藏不住的光。
  可我當時只是一名普通弟子，如何能得到馴獸玉骨呢？
  可我現在已經是獸閣閣主了，難道我還做不了馴獸玉骨的主嗎？
  我就想將玉骨全部給他又如何，我當時也曾幻想過，如果自己能夠突然被前任閣主賞識，賜予我一塊玉骨該多好。
  但他既拒絕了我，我就該走的，可我偏偏沒有離開，反而是將我藏著的馴獸玉骨都告訴了他。
  或許是知道他不會拿，我才會如此慷慨地告訴他。
  和何嶼碩當年說好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獸閣大選還沒開始，就出現了意外。
  沒有任何預料的下了一場大雪，可我在林州已經許多未見過雪了。
  想到那個計劃，我的心突然開始不安起來，還好大雪僅僅下了三天。
  三天后的獸閣大選還是如期舉行。
  我心中送了一口氣，我見到了何嶼碩的兒子
  何詩鳴。
  我知道他父親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所以我才不知道我該怎么對待他。
  我故意裝的很放松，面對何詩鳴說要柏晟的命的時候，我知道我自己沒得選，他想要的東西，且不說他自己能拿到，他父親何嶼碩也一定會幫他辦到，我同意與否其實并不重要。
  但至少他愿意裝個樣子，我們心里都清楚，我自然也是裝的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可”。
  雖然很虛偽，但我很滿足。
  我知道我自己太過于看中這些了，但是沒辦法，我舍棄不掉的。
  可為什么何嶼碩和何詩鳴都愿意裝出一副樣子，李長老卻連裝都懶得裝呢？
  我對李長老實在是痛恨到了極點，他知道我和何嶼碩之間的事，他也因此看不上我。
  甚至有時候連面子都不愿意給我，還有李驗。
  這兩個人，著實讓我痛恨，可當我后來那個時候看到他們都已經死去的時候，心里卻并沒有多痛快。。
  我遇到了沈嘆，仔細回想我這大半生，做過不少錯事，走過不少彎路。
  或許沈嘆的出現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
  我原以為沈嘆將我們的計劃看透了，可后來仔細一想，過于看破的不是我們的計劃，而是我。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終歸不會是很普通的事。
  我們的計劃在沈嘆的手上功虧一簣，我應該擔心何嶼碩找上我，但我看到獸閣被大換血的時候，我開始擔心我的性命，我不想死。
  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離成功也只差一點點，為什么，為什么沈嘆你要出現。
  我每表現出對沈嘆的怨恨，我都會遭受到一頓毒打。
  到最后我已經沒有力氣怨恨了。
  我狼狽的躺在地上。
  地上很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接觸到這么臟的地方，我看過我的血就在地上，然后我躺了上去，血吸附在我的衣服上，因為獸閣大選特意換的衣服早就變得臟亂不已。
  我模糊之間看到母親的笑臉。
  “平安幸福一輩子足矣。”
  我嘆了口氣，突然有點不想活了。
  但若是在地府中看到父親母親我該如何交代。
  是我辜負了他們，我就像父親口中的圓，兜兜繞繞了一圈又返回起點，一無所有。
  我伸出手指，在地上磕磕絆絆寫下兩個字，喻圓。
  或許喻方早就死在了那年救下那兩個孩子的途中吧。
  我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或許父親母親早就投胎去了，在地府等著我的會是那些慘死的獸閣弟子。
  可我卻并沒有死去，沈嘆他們有意要吊著我的命，我活又活不了，死也死不了。
  看著沈嘆一臉漠視的模樣，我真的痛恨極了。
  原來連自己的生死掌握不了嗎？
  我痛恨天道，憑什么那些人就天生就有異稟，而我卻無論再怎么努力還是敗給他們。
  他們聽到我滿腹怨氣的話后說我不可理喻，我笑了。
  我說：“若我有你們這樣的天資，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我再一次對上了沈嘆的眼神，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人，可每一次都會被她的眼神威懾到。
  我聽到她說：“可笑至極。”
  好像在她眼里我的掙扎都是這么可笑。
  我徹底瘋了，我顧不得其他，我對著沈嘆沖了上，我知道自己傷不了她，可萬一呢？
  痛，太痛了。
  我以為我已經不會在感覺到痛了。
  痛意讓我整個人都開始模糊了起來，我隱約看到沈嘆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我突然感覺到一股悲涼涌上心動。
  我用盡身上最后一點力氣，往一旁的墻上撞過去。
  生來，既不由我。
  死去，必當由我。
  可我還是失敗了，我被大比上突然出現的那種蛇獸攔住了。
  他的豎瞳陰森無比，他說：“死什么？”
  我只覺得可悲，連死都不能控制在自己手中。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他后來說出的話，讓我徹底斷了念想。
  “這用你們的話來說，是不是叫做什么適者生存？”
  我早該想到的。
  也許我今日遭受到的一切，獸閣遭受的一切，并非是被天資卓越者戰勝了，而是屬于我們的報復來了。
  若是守著本分，不去干那些事，獸閣恐怕不會出事。
  若我沒有對那兩個小孩動手，或許我還是一名普通的弟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我突然希望，母親口中的那道期許，能夠成為我的枷鎖。
  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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