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玄戈祭·龍興
大恒八百三十三年,天武皇帝子淵駕崩。
八百年前,皇甫氏問鼎中原,仁祖攜皇室定都玄戈,君臨天下,位于黎山以北,臨沬河以南。
大恒國祚昌盛,帝國傳承四十五代。至天武帝子淵繼位,諸王強盛,皇室式微,天下間已然動蕩不安。中原沃土千里,被北勒人覬覦已久,王庭坐擁虎狼之師,數(shù)次揮兵南下,使得北方連年戰(zhàn)火不斷,民不聊生。
天武三十一年,子淵力圖振興皇室,挽回天子之威,遂號令八方諸侯,揮軍北上,欲以舉國之力殲滅北勒王庭。奈何北國乃風雪高原之地,帝國將士作戰(zhàn)難以持久,數(shù)次敗于王庭之師,大軍不得不于次年退守幽州。王庭率領北方諸國乘勝追擊,于薊門關(guān)決戰(zhàn),大皇子子羽戰(zhàn)死疆場,天武皇帝因此一病不起,于第二年春末薨逝。
中州,帝都皇城。
玄戈還是如往日一般莊嚴神圣,這條由花崗巖鋪成的長盛街直通宮廷大門。往日里南北的商客是絡繹不絕,今日卻是人去樓空,整條街鴉雀無聲,安靜得有些可怕。人們雖然已經(jīng)得知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仙逝了,但是今天閉門不出的原因不是這個,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即將發(fā)生。
辰時剛過,長盛街從皇城涌出兩隊鐵甲騎兵,快馬加鞭往南飛奔而去。隨后不久,天子儀仗隊浩浩蕩蕩尾隨而來。頭前是一座十分豪華的鑾駕,六匹高頭大馬齊頭并進,后面拉著一頂四輪龍紋金輿,配上金絲華蓋,儼然就是皇帝出行的龍輦。
鑾駕上端坐一人,玄冕赤舄,銀帶墨玉。十二旒之下是一張稍顯稚嫩的臉龐,神情不定,面帶愁容,卻是少了幾分威嚴。
緊跟其后是一駕鳳鑾,頂披紅色華蓋,前方駕車的白馬卻只有四匹,里面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
皇室出宮,如此陣勢,且文武百官隨行,多半是要舉辦祭祀大禮。
一個時辰后,繼任天子攜文武百官來到城南黎山奉天臺,開始舉行祭天儀式。
奉天臺高約百丈,從黎山腳下上至天臺之頂,總共八百一十個臺階,每十個臺階設一小臺,九十個臺階設一中臺,此刻侍從們早就在上面鋪好了紅毯,等待天子登臺祭拜。
一切準備就緒,樂府齊鳴。天子率先行在中間,文官居左,武官居右,逢十即拜,遇九即叩。
奉天臺頂上立有九口青銅大鼎,代表的是天下九州。中間那口鼎尤為巨大,鼎身九龍環(huán)繞,栩栩如生。
天子登上鼎榻,焚香禮畢,允諾禮官,昭告天下:
“皇天有諭,朕將任之。九州未化,仁祖開之。度法親庶,禮儀興之。鳳引九雛,天下盛平。圣祖分封,四國興起。其命維新,其興勃焉。鴻圖百年,日富月昌。朕秉上蒼,弈世載德,重熙累績。為百姓先,為天下先,澤被蒼生。”
禮官宣讀詔書完畢,即曰:“奏九歌!”
禮樂奏起,文武百官高呼國殤賦: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強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九歌響徹云霄,天子哭泣,百官流涕。要說天武帝在執(zhí)政期間,秉持以武強國,前期政績斐然,后因痛失夏侯臂膀,帝國開始內(nèi)憂外患,導致戰(zhàn)火重燃。無數(shù)將士血灑疆場。國殤悼念的是天武帝和為國捐軀的英勇戰(zhàn)士,臺下眾人無不淚簌。
國殤畢,龍興起,天子吟,百官誦:
“狂風起兮塵飛揚,戰(zhàn)鼓鳴兮馬嘶韁。”
“雄獅吼兮赴沙場,男兒誓兮守故鄉(xiāng)。”
“御飛龍兮戰(zhàn)四方,執(zhí)太阿兮斬八荒。”
“天雷助兮神兵將,妖魔除兮惡鬼藏。”
“時不利兮鋒不刃,臣不諾兮君不仁。”
“山河悲兮天已怵,草木焚兮爾敢怒?”
“北有溟兮南陵光,西有澤兮東芩蒼。”
“中守陳兮子命黃,天恩蕩兮福未央。”
“朕必興兮當自強,龍有子兮萬世昌。”
九歌再起,不怒自威,天子執(zhí)耳,百官俯首。龍興歌唱的是皇室自得神佑,當今天子必有中興之志,天下莫敢不從。
從此龍興賦帝國境內(nèi)無人不知。
一個時辰前,初升的太陽光耀皇城,散開了一片迷霧,宮廷的華美再次展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
少年天子立于金鑾殿上,頭戴冕旒黑綢鑲金冠,身穿玄衣紅裳紋章服,負手而立,正抬頭觀望殿前偌大的一塊牌匾,上面赫然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澤被蒼生。
少年喃喃自語:“父皇,為什么是我…”
一聲嘆息,神情恍惚,似有無限煩憂。
正當少年轉(zhuǎn)身的時候,從殿內(nèi)側(cè)門走來一位女子。觀其模樣,俊俏高貴,鳳冠霞帔,端莊雅麗。年紀輕輕,已渾然不見稚氣。
天武皇帝駕崩,三皇子繼位,這位發(fā)愁的少年便是當今三皇子皇甫子龍,迎面走來的女子則是長公主皇甫子依。
“今天是你登基大典的日子,為何這般惆悵?”
“姐姐,你怎么來啦?”少年反問道。
“姐姐擔心你錯過時辰,特來看看你準備好了沒有。”
子龍尚且年少,子依也是剛?cè)胩依睿瑢τ谛禄实牡腔L公主親手操辦,足見其精明之處。
“哎呀,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你看這不是都準備好了嗎?”子龍?zhí)Я颂б滦洌匾庾吡藥撞剑岄L公主好生瞧瞧。
子依上前撫手道:“馬上就要去參加祭天大禮了,你要莫怕,小龍已經(jīng)是我大恒的皇帝陛下,在百官面前,一定要有天子的威儀。”
子龍今年十四歲,他自己都沒想到這帝國的王位會落在他的頭上。對于愛玩愛瘋的他而言,皇帝之位如同枷鎖,不僅負擔極重,而且無聊至極,當真是一點兒心里準備都沒有。
“唉,你說二哥到底去哪兒啦?要是他還在就好了,我就不用當這個皇帝了,真的好麻煩呀!”
子依整理了一下少年皇帝的衣冠,看著眼前這位天真無邪的弟弟,道:“天子之位,神圣無比,上可統(tǒng)領百官,下可教化黎民,怎么能說不當就不當呢!以后再也不許說這樣的胡話了,知道嗎?我們皇甫家的男兒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怯懦,你要讓天下人敬重你,讓百官怕你才行。”
自從父皇仙逝,這位大恒的長公主就再也沒有往日的笑顏。先皇膝下有三子,大皇子隨父出征北勒,戰(zhàn)死疆場,二皇子又在前不久神秘失蹤,僅剩的這位三皇子年少無知,整日也只知道瘋瘋癲癲地捉弄別人。皇室一脈已日薄西山,要當好大恒帝國的家,實為不易。
子龍應了一聲,不再說話,對于眼前的這位姐姐,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經(jīng)常陪他玩耍的姐姐了。她就像母后一樣處處管著自己,又像父皇一樣言出必行,這種滋味對他來說不是那么好受的。
殿外走來一位傳話的內(nèi)侍。
“兩位殿下,該起程了。”
長公主陪同三皇子率領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地來到黎山腳下,子龍要登奉天臺,子依隨行觀禮,一切禮儀都是姐姐所教。他也明白這樣的場合不能讓人看出笑話來,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參拜上天并與百官賦歌。
等一切祭天之禮都舉行完畢,姐弟又回到了皇宮。子龍開始行登基大禮,等到龍椅上坐下來的那一刻,基本上就算是結(jié)束了,接下來便是昭告天下和百官見禮。
承明殿上莊嚴肅穆,天子坐北朝南,文武群臣左右而立,依次面見新君,連臺詞都一般無二。大概的意思就是新君繼位,大恒國祚定可延續(xù)百年,他們也可以跟隨新君一起操辦帝國的家業(yè)了。
子龍心想等你們說完,是不是就沒我什么事兒了。從奉天臺回來他都要憋不住了,有點內(nèi)急,但還有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沒有完成,只能先忍一忍。
百官面見已畢,坐在皇帝身后一簾之隔的長公主發(fā)話:“阿沅,念。”
“是!”
被稱為阿沅的侍官大聲念道:“大恒八百三十三年,新皇登基,定年號,龍興!”
侍官雖為女子,卻是聲音洪亮,短短幾個字,傳遍金鑾殿的每一個角落,顯然是有一番修為的。但話音剛落,殿上便熱鬧了起來,文武百官紛紛交頭接耳,似在議論新的年號。
“哼,好一個龍興啊!”
就在這時,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忽然從殿外響起,聽語氣似乎頗有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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