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

盡管在我們的認知里，與這位表面兇悍丑陋，實則憨厚溫和的草頭神，也就剛剛分離不久……

但對于犀牛精阿蠻來講，卻已然千百年未曾再見。

所以當再次瞧見我們的時候，它忍不住淚流滿面，激動得難以自已。

而我認真打量，瞧見這位犀牛精，似乎也真的是經受了歲月滄桑的洗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顯露頹勢，皮膚松弛，盡顯遲暮老態，原本被那帶毒水箭腐蝕的傷口，也留下了滿面的麻子和淺坑，不復當年之貌……

但即便是歲月荏苒，悠悠千載而過，它依舊還是當初那個給我們領路、然后在灌江口遇敵慷慨赴死的阿蠻。

歲月或許磨平了許多天真，平添無數滄桑，但性子，卻終究還是沒有太多的變化。

與我們重逢，阿蠻激動得不能自已，好一會兒，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然后鄭重其事地朝著我長身而躬，誠懇地說道：“仙師，還請你救救灌江口……”

我們剛剛得了阿蠻出手，將我們救出陣中，此刻哪敢受它重禮？

當下我也是伸手過去，將它扶住，然后問：“何出此言？”

阿蠻左右打量，卻是將我們引到了一旁安全之處，然后才與我們娓娓敘來。

當日九頭蟲來襲，灌江口危在旦夕，就連梅山六兄弟都相繼隕落，一千三百號草頭神，也難以抵御……

危急時刻，從天庭敗落而歸、身受重傷的二郎真君果斷出手，卻是施展了同歸于盡的手段，直接切斷了九頭蟲背后那北海魔君的援手，以莫大神通，封印洞天，并且拉著為首的九頭蟲，遁入洞天核心之地去……

然而這這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這一下，洞天之內，最基礎的規則更改，導致洞天末日來臨。

內中生靈，除了一部分幸運兒之外，基本上也都全滅。

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是不得已之事，畢竟如果任由對方施展，只怕最后也就應了九頭蟲之言——不但讓那賊廝占了灌江口洞天，而且還讓它頂替了真君的神職箓位，成了魔化版的“清源妙道真君”……

畢竟這洞天之地，卻與真君的神職箓位，一并關聯。

若真如此，不但洞天之內的所有生靈全部遭殃，外面的大千世界，也將遺禍無窮……

關鍵時刻二郎真君一招“同歸于盡”，的確有著莫大勇氣。

當日巨變，數百年間，灌江口洞天也是一片荒蕪，再無一絲生靈的氣息。

爾后又過了幾百年，陸陸續續，卻有一些幸存者從時間的縫隙之中蘇醒過來……

其中便有僥幸得以逃脫生天的阿蠻。

隨后，阿蠻又陸陸續續碰到了一些同伴，最終匯攏在了梅山六兄弟里，唯一幸存的姚太尉手下。

不過當年一戰，使得原本是大拿的姚太尉修為大減，難復當年全盛狀態的十分之一二……

更重要的，是二郎真君施展神通，強行改變了灌江口洞天的底層規則，使得此處封印，卻與斷絕天門的天庭一般，與外界斷了聯系，再也沒有了離去的可能……

原本的一千三百多號的草頭神，還有五六萬的洞天土著，卻只剩下了幾十號殘兵敗將。

它們在這殘破的洞天之中，孤苦伶仃，毫無希望地活著……

即便如此，姚太尉卻一直鼓舞著眾人，說總有一日，真君還會蘇醒，到時候會領著大家打破洞天，重振灌江口當年威風……

但再多的雞湯，終究抵不過歲月的浸染……

一年又一年，原本的幾十號草頭神，因為灌江口洞天的破敗而難以維持，卻漸漸凋零，相繼死去。

更可怕的，是真君似乎一直都沒有復蘇的跡象，反倒是被一起封印起來的九頭蟲，似乎又開始變得活躍了起來。

那家伙或許本尊被封印于灌江口地底核心之處，無法掙脫……

但意識，卻不斷地蔓延出來，居然接觸到了往昔的邪魔手下，讓原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灌江口洞天，又多出了許多魑魅魍魎、邪魔鬼怪……

這些年來，姚太尉一直領導著它們剩余的草頭神，在與那幫邪魔外道爭斗。

但……

原本局勢還算安穩，畢竟敵方雖然厲害，但三三兩兩，過于零落，不成氣候。

然而自從幾年前，敵方陣營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超卓的法陣高手，不但利用起了山間的殘破戰陣，甚至還挖掘當年大戰死去的強者，用來做那僵尸、惡靈之屬，局勢便呈現出了一邊倒的境況……

原本苦苦支撐的它們，終于難以維持。

終于有一次，雙方周旋，姚太尉主動出擊，卻被伏擊，身受重傷，而它們一方卻只剩下了三人，最終陷入了絕境之地。

原本就此罷了，卻不料一直封閉的灌江口洞天，卻突然出現了松動。

重傷昏迷的姚太尉突然有一天清醒，派了剩余的一人，嘗試著出境，去探究竟，卻一直沒有回返。

現如今，整個洞天之中，就只剩下了阿蠻，與重傷的姚太尉。

這個時候的阿蠻，已然絕望，甚至打算等姚太尉最終閉眼之后，將他埋了，自己也殉葬于此。

卻不料原本只剩下一口氣的姚太尉，卻突然提及了當年的我們。

他說得了真君托夢，說灌江口洞天的生死存亡，卻是應在了當年浮光掠影一般路過的那幾位神秘來客身上。

特別是當年的許仙師，或許是解開當下困局的關鍵點……

說到這里，阿蠻卻是半跪下來，抱住我的大腿，哭泣地說道：“仙師啊仙師，我們等得你好苦啊……”

我聽完阿蠻的描述，也直接懵了。

原來果真不是幻境。

當年的浮光掠影，居然真的參與其中。

那么……

我趕忙將阿蠻扶起，沒有推辭，責無旁貸地說：“我，能幫你們做些什么呢？”

阿蠻被我托起來，急切地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先帶你們去見一見姚太尉吧？他或許能夠告訴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呢？”

聽到迫切的阿蠻，我連忙點頭，說：“走，去見見姚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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