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喬都要氣笑了。

        她不明白張家夫婦給這倆夫妻灌了什么迷魂湯，這么幫著他們說話。

        而原主的叔叔還在說：“是我們看你一個女人，日子過的艱難。張夫人說要冥婚，就是找個名頭，你去他們家當兒媳，沒什么不好，總比你在外面拋頭露面好的多……”

        高氏忙接口，“對對對，我們啊，就是想讓你過得好點兒。要是你去了張家，除了要守那大少爺一輩子，但張家大戶人家，絕對不會短了你什么……”

        這對夫妻話一說，直接顛倒黑白，把賣侄女說得跟為她好一般。

        牧鋮玨在一旁聽不下去，冷冷道：“你說的好親事，怎么不讓你自己親女兒去？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擾江喬？”

        “說來慚愧，”原主的叔叔嘆了口氣，“我那大哥，一輩子老老實實種地，這不他們夫妻倆去世后不久，我這侄女無依無靠，便想給她找個婆家。但是，她不愿意。這我們也不好強求，沒想到沒幾天，她就出去做生意�！�

        “蒼天吶，”原主的叔叔抹淚，“士農工商，商為末，還成日里拋頭露面。這我們痛心吶，就想個辦法砸她攤子……”

        江喬實在忍不了了，這對夫妻這么無恥，居然還敢說是為她好。

        古代商人地位是低下，但是她堂堂正正賺錢，哪里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反而是這對夫妻，無恥至極。

        “不要提為我好，事實是你們讓人砸我攤子，壞我生意，蓄意鬧事�！苯瓎汤淅涞溃骸斑�想讓我去結那勞什子冥婚，在我看來，不亞于逼良為娼�！�

        逼良為娼四個字出來的時候，張夫人動作一頓，隨后溫溫柔柔笑了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牧鋮玨在一旁注意到了，“說的不錯，未經當事人同意的婚事，那和逼良為娼有什么區(qū)別�！�

        這話說起來，大逆不道。

        張夫人笑了笑，“這話可就有些大逆不道了，有時候孩子小、不能明辨是非，長輩替他們做婚事的決定，也是逼良為娼嗎？”

        “難道不是嗎？”江喬冷淡地看過去，視線落在張夫人身上，一字一頓，“被逼著嫁給你兒子，在我看來，就是逼良為娼。”

        可惡。

        這女人。

        居然敢如此貶低他們張家、貶低她兒子。

        張夫人攥緊了手，長長的指甲嵌進肉里。

        “肅靜！”

        縣丞忍不住，拍了驚堂木。

        他是事先得了消息的，知道堂下坐著的有白先生。所以，他也壓著脾性，若是從前，這種案子他怕是不會受理。

        江喬收回視線，側臉冷淡。

        大庭廣眾之下，要臉的總比不要臉的更受制于人。

        江喬記得，她大學時有個同學這么跟她說過，當你強硬了、豁出去了，他們就知道怕了。

        縣丞拿著這些天查出來的證據(jù)，在堂上道：“經本官查證，江晝張氏強逼侄女兒江喬冥婚確有其事。但張家卻從未強逼，一切都只是江氏夫妻所為……”

        江喬面色一變，這就是把事情推到江晝頭上，而張家清清白白……

        可那天晚上，張家是真的派人來抓她。

        牧鋮玨上前一步，“大人稍等，草民還有證據(jù)�！�

        縣丞微怔，被打斷后不悅地看了眼牧鋮玨，但奈何堂下坐著白敬銘，他忍了忍，“還有何證據(jù)，一并呈上�！�

        牧鋮玨上前，將一紙書信遞給縣丞，“這是兩日前，衙門師爺張皓傳出的書信�！�

        聞言，縣丞下意識看了眼在一旁的師爺。

        師爺也是一愣，看向張夫人。張夫人不明所以，卻隱隱感覺出了什么岔子。

        縣丞打開書信，一見，果然是師爺?shù)淖舟E。他不由皺眉，有些不悅，“張師爺，你怎么說？”

        千想萬想，沒想到在這里出了岔子。張師爺忙接過，仔細看了一遍，否認道：“大人明察，這根本不是我寫的�！�

        “哦？”牧鋮玨微挑眉，笑了：“師爺確認不是你自己寫的嗎？”

        張師爺斷然否認，“不是，我從沒寫過這封信。雖然字跡很像，但是細看卻完全不同。”

        “那便巧了，今日家父老師也來了，他在書法上也頗有研究，不若讓他老人家來看看？”

        張師爺斷然否決，“你們自己人，如何能判。不若在鎮(zhèn)里找一位書法大家前來……”

        “放肆！”縣丞一拍驚堂木，呵斥師爺，卻在不停給他使眼色。

        牧鋮玨見狀，輕嗤一聲。

        而白敬銘則上前一拱手，“老夫于書法一道，算不上精通，但也學過幾十年，可否拿這位張師爺以前的文稿，來進行一個比對。”

        縣丞見了來人，臉上堆滿笑，“自然可以�！�

        說著，吩咐一個衙差，前去取。

        衙差取完回來，白敬銘拿著兩份一對比，他道：“從字跡上來看，這封信，八成就是您親自寫的。再說這紙，官衙用的紙，是特制的，，外邊平民買不到。但這紙，各地不一樣，我手上這兩張紙一摸，卻是一模一樣的�！�

        他看向師爺，眼皮一抬，“您作何解釋？”

        師爺腦門子上已經開始冒汗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縣丞咳了聲，“此事屬于下官管教不嚴，但現(xiàn)在，還是以這冥婚案為主。此次下去，本官定會嚴厲處罰�！�

        牧鋮玨便順著揭過，“既如此，那草民便接著道了。除此之外，張家還曾派人，深更半夜捉拿江喬。”

        “哦？”縣丞道：“此事本官也有所了解，但下官下去審查，江姑娘借宿的那位主人家卻說并未有此事�！�

        “有，”江喬有些著急，“我還記得那日晚，有位叫大管家的帶著人抓我。”

        “江姑娘說笑，”張夫人微微一笑，“我家有位大管家，街坊都知道。而你說的那日夜里，我們大管家就在府里，怎么可能出去呢？”

        顧青衣上前一步，“既然是您家大管家，那便是您家的人，您自然怎么說都行�！�

        那縣丞拍板，“既如此，那便請那位主人家上前來�！�

        “帶證人。”

        不多時，衙差帶著當時借宿的主人家上前來。

        但就像張夫人說的，他矢口否認那晚有別的人來。

        “……前一日我們準備好了湯飯，第二日他們便沒了人影，還以為是他們事情解決了，便沒再理會，哪曾想居然還有此事。”

        說著，他苦笑一聲，看向顧青衣，“顧公子，我和你姐夫，也算得上相識多年，何苦要這么污蔑我？”

        顧青衣冷笑，“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那姐夫哪里都好，就是不知為何有你這般朋友�！�

        事情至此，便是陷入僵局。

        那張夫人便道：“是否有可能，是夜半有人闖入，欲行歹事？給諸位造成了誤會�！�

        顧青衣冷聲，“什么歹徒只動客人不動主人？跟狗一樣認人嗎？”

        但因為證據(jù)不足，江氏夫妻和那主人家也咬死不松口，這事便定不下來。

        這縣丞擺明了袒護張家，江喬抿唇，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力。

        牧鋮玨站在一邊，眉眼冰冷，他也沒想到這縣丞這般不要臉面，看樣子，他是不必再與之客氣了。

        最終，縣丞下了定論，江氏夫妻強逼侄女兒結親、破壞侄女兒生意，但因一時糊涂，所以只判入獄半年。而張氏，則是輕飄飄說了幾句。就連送信的師爺，也只是罰俸三月。

        江喬幾乎氣得要死，離開衙門回到客棧，很久也沒有一個人說話。

        浪費了十多天時間，還險些遇害，最后卻只把那江氏夫妻送進牢獄半年，這怎么想都不大值當。

        因此，客棧氣氛一直不大好。

        “殿下，是那陳銘查到了我們的意圖，去給那張氏送過口信了�！�

        何楊今早匆匆忙忙回來，一回來就聽說了此事。

        牧鋮玨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卻讓何楊頭皮發(fā)麻。

        “這事，陳銘插手了？”

        “是，屬下在江家附近發(fā)現(xiàn)了陳家人的蹤跡。”

        “陳銘現(xiàn)在在何處？”

        “稟殿下，在縣衙內�！�

        牧鋮玨扯了個笑，眉目冷冽如寒霜，“倒是巧了。今晚，便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這一下午，江喬心情不好，其他人也都是這樣。

        那張家人早有準備，無論是江家人還是借宿的主人家，都是串通好了的。

        江喬趴在桌子上，不想說話，“明日就回去吧�！�

        顧青衣看著江喬，俯身抱了她一下，很快便松了手，“喬姐兒，別難受了�！�

        江喬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不難受，但她還是強行打起精神，“沒事的，顧大哥，反正這事兒算是解決了，有這么一遭，他們大概都知道我不好欺負，應該也不敢對我下手了，我以后就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顧青衣哪里看不出來她的勉強，但這件事，沒辦法。

        顧青衣看向衙門的方向，垂了眸。

        富豪如此、衙門如此，那百姓如何？

        像這樣的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那還少嗎？

        夜晚，衙門大門關閉，一道黑影順著路來到了一道門前。

        “陳大人。我敬你一杯，今日之事，當真要謝謝陳大人事先通告，不然我家里怕是要被那些賤民栽贓陷害了�！�

        “哪里哪里，那些人明明收了聘禮，卻反咬一口，我也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相助�！�

        “大恩不言謝，來，陳大人，再來一杯……”

        順著微開的門縫，可以看到，屋內燈火通明，那縣丞抱著一個美嬌娘，笑嘻嘻朝著陳銘敬酒，“早就聽聞過陳大人的威名，今日一見，真名不虛傳�！�

        陳銘自恃尊貴，看著縣丞的眼中含著蔑視。若非為了給那白敬銘一個教訓，他也不至于來到這縣衙和一個小官喝酒。

        不過，這小地方的美人確實不錯……

        他摸著懷中的美嬌娘，心道。

        就在三人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之際，門轟然崩塌。

        陳銘最先反應過來，銳利的眼睛騷過去，“誰？”

        黑夜中，一紅衣少年踩著倒塌的門上，緩緩走了進來，眉目張揚，嘴角噙著一抹淡笑，“陳大人當真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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