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撲克好冰。齊泠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悠悠看了眼燈光然后慢吞吞落到余恪的臉上，這么一流轉(zhuǎn)的功夫，隔著的撲克被拿開。

        齊泠攬著余恪發(fā)絲的手握住，手腕上有不斷的熱源傳遞來。

        沒有人再管競拍臺上正在等待落錘的拍品。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齊泠想說話，但是余恪看著他，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反而是越湊越近。

        齊泠默默閉麥，他剛才想說的是，他現(xiàn)在沒喝酒。

        齊泠看著余恪漸漸接近，第一下非常試探，齊泠覺得只是淺淺蹭了一下唇角，這么一下讓他想到一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小時候打打鬧鬧，難免有些肢體上的碰撞，齊泠記得很清楚，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余恪因為走路不看路被一塊路邊不可撼動的石頭絆倒了。

        那時候齊泠就倒著走在他前面，結(jié)果直接被余恪撲倒在地上。

        那時的齊泠痛過之后，發(fā)現(xiàn)余恪只是半身壓著他，臉確實(shí)摔到了另一邊。

        非常狼狽。

        現(xiàn)在的齊泠突然有些好奇，他任余恪在唇邊磨蹭，問他，“你還記不記得你六年級的時候摔到我身上的事情。”

        余恪動作瞬間頓住，“有嗎？”

        “有。”齊泠肯定道，“我們一起放學(xué)回家，你被石頭絆倒了，摔出血了。”

        “這種事情…”余恪徹底拉開距離，他說：“其實(shí)不用記這么清楚的。”

        齊泠直勾勾盯著他，“那你還有印象嗎。”

        “有，你那個時候在和我生氣，故意不走在我旁邊，和看犯人一樣，邊倒退邊看我。”

        余恪接著說：“你知道我為什么沒看路嗎，因為我怕你摔了，都在看你腳下的路。”

        齊泠眉微微上揚(yáng)，看余恪似乎記得比他清楚，“我沒生氣。”

        余恪沒回答，回以定定的視線。

        看來是有這回事，齊泠輕哼一聲，把話題拐回來，“那你知道我怎么聯(lián)想到的嗎？”

        余恪如果知道，一定把苗頭全部扼殺在搖籃里。

        齊泠忍不住笑起來，“因為你磕到嘴巴了，我記得流血了，腫了好多天。”

        余恪：“……哦。”該不會以后每次齊泠都會在這樣的場合想到這種東西吧，那還真是令人絕望。

        他說出一件陳年往事，有點(diǎn)無奈的樣子，“你應(yīng)該慶幸我那個時候沒有壓到你，不然可能就是我們兩個一起痛。”

        那場意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余恪恰好記得挺清楚的，其實(shí)那個時候他是可以摔在齊泠身上的，不過那個時候齊泠完全呆住了，臉上茫然而怒氣未消，三年級的時候齊泠像個豆芽菜，余恪怕給他壓壞了，也怕他本來就生氣，這一出之后更生氣。

        于是自己調(diào)動起腰上所有的肌肉群，硬生生坳到另一邊，成功實(shí)現(xiàn)臉著地。

        然后齊泠就不生氣了，本來也就是寫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他們現(xiàn)在都不記得原因，不生氣是因為眼睛里面眼淚打轉(zhuǎn)，怕他摔死了。

        齊泠隨意道：“我不怕那個，就是你摔得好慘。”

        “先生們，這是你們購買的拍品，請問是自己提走還是快遞？”接待的聲音插入兩人的對話。

        齊泠壓低了聲音說：“放開了，我去付錢。”

        他們競拍的時候是沒有付款的，要等到全部拍下后一起結(jié)算，畢竟是義賣活動，沒什么人會打腫臉充胖子，沒什么必要，而且義賣的商品也是由參與者捐贈的，進(jìn)來參加的客人能夠收到邀請函也就已經(jīng)事先證明了經(jīng)濟(jì)實(shí)力，所以義賣方倒也是非常放心。

        余恪本來想說用他的卡，但還是沒有說，在齊泠離去的時候拿起剛才兩人用過的那張撲克把玩起來，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那他根本不會帶人來這里，其實(shí)他的態(tài)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齊泠希望他們是什么身份。

        余恪收回飄散的思緒，起身決定到門口等齊泠。

        -

        “所以余總什么時候有空見我？”齊泠的“爸爸”齊旬正陪著一人坐在沙發(fā)上，笑容不太熟練，畢竟以前沒有他討好別人的份，現(xiàn)在為了公司，在他看來這樣已經(jīng)算是忍辱負(fù)重。

        秘書微笑著公事公辦敷衍，“不好意思，總裁現(xiàn)在不在公司，我會通知他您來過。”

        齊旬的嘴角抽了一下，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五次來余家的總公司找余恪了，他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最終還是決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反正如果齊家的公司落到了旁人手里，對他們來說就沒有意義了。

        秘書在第一次得知到齊旬的來意后，也是無語了一陣，只見過想要將項目談成的，沒有見過自己家的項目快要談成，卻主動來攪黃的。

        當(dāng)然他通知是做到位了的，只不過余恪一直沒有給出回復(fù)，秘書也就只能拖著。

        總裁突然去了分公司坐鎮(zhèn)，當(dāng)初走的時候就引起了一陣暗潮洶涌，各種揣測的都有，什么是因為總公司的管理者有人讓余恪不滿意了，這是在下下馬威。

        只不過這個下馬威屬實(shí)有些久。

        秘書還聽到一個說法就有些迷信，說余恪是分公司的風(fēng)水獨(dú)特，養(yǎng)出了一個狐貍精，把總裁勾引去了。

        這種離譜的言論，還不如是第一個。

        但是過了這么長時間，也沒有什么動靜，讓秘書也不禁擔(dān)心他們總裁不會不回來了吧？

        “齊先生，我們馬上就要下班了。”秘書微笑。

        這是要趕人的意思，齊旬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哼了一聲起來，他也不樂意待在這里。

        齊旬出了余氏的總公司的時候，顯示是一位私家偵探發(fā)來的。

        他點(diǎn)開，既然一直逮不到余恪，他也不是那種手段干凈的人，自然就采取了一些不干凈的方法，他找了私家偵探去查看余恪的下落。

        結(jié)果現(xiàn)在看來這個偵探效率還不錯。

        齊旬將模糊的圖片放大，里面赫然有余恪和另外一個人正在從一棟建筑物里面出來。

        建筑的坐標(biāo)是在c市，所以真的只是出差沒回？

        齊旬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自己打消掉了，他對著大圖許久沒有動，總覺得余恪身邊的另一個人影有些眼熟的樣子。

        他將圖片轉(zhuǎn)發(fā)給了他現(xiàn)在的老婆。

        還沒等他問，對面已經(jīng)發(fā)來一條消息，“你給我發(fā)這個干什么，那小子和誰在一起你關(guān)心？”

        齊旬瞬間醒悟，余恪旁邊的就是他兒子。

        他一直對齊泠不太上心，導(dǎo)致現(xiàn)在針對性的回憶都困難無比，齊旬看著照片，看來齊泠和余恪的關(guān)系比他想象中還要好上不少。

        可是之前讓小兒子去找人幫忙的時候也沒有成事。

        齊旬轉(zhuǎn)念間又覺得正常，齊錫能成事才奇怪，看來得他親自出馬。

        齊旬不禁惱怒地皺眉，他可是齊泠的爸爸，現(xiàn)在反而要去求兒子，他慍怒了一陣不會自己憋著，反而把怒氣撒向了他兒子，先是打電話罵了齊錫一頓，說他啥也干不好，順便要了齊泠的電話。

        罵完后，覺得現(xiàn)在攪黃自己家的生意才是正事，開始深吸口氣，給齊泠打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齊旬掛斷電話，不滿齊泠不知道正在和誰打電話。

        他等了一會兒又打了一個，還是“正在通話中”，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什么電話可以打這么長。

        齊旬這個時候又看到了齊錫發(fā)來的消息，消息說他之前找齊泠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電話被拉黑了，還是換了一張卡打的。

        齊旬頓時明白過來，齊泠哪里是在和別人打電話，他這是把他也拉黑了。

        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著疼，齊旬感覺自己已經(jīng)紆尊降貴給一個私生子打電話了，沒想到私生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早都拉黑了他。

        齊旬越想越氣不過，勉強(qiáng)平靜下來，他讓私家偵探繼續(xù)跟著，隨時保持聯(lián)系，他自己去一趟c市。

        反正余恪也在c市，他去找他說了事情，順便再和齊泠算賬。

        齊旬盤算著，卻發(fā)現(xiàn)醫(yī)院突然給他發(fā)來了消息。

        病危通知書。

        -

        余恪在門口等了大約有20分鐘，依然沒有看到齊泠出來，一個同樣看起來參加義賣的經(jīng)理突然上前，言語之間是認(rèn)出了他，在拉近關(guān)系。

        余恪沒有功夫應(yīng)付那位經(jīng)理，他攔下一位接待詢問，按理來說付錢的手續(xù)是很快的，齊泠過了這么久沒出來明顯不正常。

        義賣大廳的出口只有一個，按理說不會錯過的。

        經(jīng)理此刻適時說道：“我剛從付款處過來，您是要找誰？說不定我看見過。”

        余恪簡單描述了一下齊泠的樣子，因為頭發(fā)比較有特色的原因，經(jīng)理似乎真的有印象。

        “我看見他好像是遇到了一個熟人，被叫著去說話了。”

        熟人？余恪立刻皺眉，如果齊泠在c市有要好的朋友，還恰巧也來了義賣，那齊泠之前就不可能是壓根不清楚義賣的態(tài)度。

        察覺到不對勁之后余恪沒有耽擱，他收下經(jīng)理的名片立刻按著他說的方向去找。

        余恪找到他的時候，齊泠是一個人。

        背靠著墻，好像有在想一些東西，又好像只是單純的放空。

        余恪看到他的時候，他同時也看到了余恪。

        他從墻邊站起來，有點(diǎn)艱難扯了一個笑容，“爺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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