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孩子
齊泠最先恢復感知的是聽覺。
先是聽見滴答滴答的機器聲,平和而延綿。之后是觸覺,似乎有誰在牽他的手?
左手還是右手,齊泠在自己的感知中仿佛耗盡了全部的力氣去觸碰那個牽他的人,實際上只是動了一下手指。
非常輕微的動作,但是被注意到了。
握著他手的人移開,齊泠聽他呼叫醫生的時候,這種熟悉的聲音,他認出了是誰,是余恪。
余恪會來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齊泠想自己在c市,沒什么認識的人,現在出事了能多個人來照顧,而不是避之不及,他應該感激的。
齊泠想睜開眼,但是眼皮卻沉重到無法睜開。
好在意識依然存在,病床旁邊突然來了不少人在交流,大概是醫生,醫生說他就快要醒過來了。
他也想醒過來,他相信醫生。
齊泠在這次短暫擁有意識之后,接下來的幾天每天都可以擁有一會兒清醒的意識,時間也越來越長,偶爾可以動動手,余恪似乎一直在,但沒有再像第一次那么大驚小怪就叫醫生。
大約不知道他有意識,或者是和他沒有話說,余恪大部分時候只是沉默守在病床邊,齊泠左手總是被握住,他之前花了好長時間才分清被握住的是左手還是右手。
外婆來的時候情況就會不一樣,外婆會不停地和他講話,仿佛他真的可以聽見,或者是想把他吵醒。她說外公的尸體已經火化,墓地也選好了,那個風水大師肯定不好,她換了一個,葬禮非常順利,多虧了他之前的安排。
說自己看了齊泠的手機,余恪也是她叫過來的,但是沒有亂看東西。
齊泠如果可以清醒,會抱住她,說自己不介意。
他發現余恪待的時間比外婆還要長,齊泠偶爾清醒著疑惑他不忙嗎,怎么這么有空,他現在的樣子肯定不大好,他不希望余恪一直看著。
可能是這樣自主的意愿過于強烈,齊泠發現自己似乎睜開了眼睛。
齊泠眨了眨,他大約是醒了,只是為什么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是晚上嗎?可是余恪明明就在他的手邊,他也不開燈嗎,這么遲沒有走,難道在守夜。
“醒了?”
齊泠眼神沒有焦距地往聲音的源頭看,后知后覺點頭,他剛才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歸根結底是不愿意猜測一個原因,他可能看不見了。
“可以開燈嗎?”齊泠問。
余恪沉默著,半晌才說:“現在是白天。”“我喊醫生來。”
齊泠沒應聲,余恪扶他坐起來,把一杯水放在他手里。
問余恪他是不是瞎了好像沒什么意思,齊泠沒說話,余恪也不開口,就好像他沒醒一樣,維持著平靜。
接下來醫生來了,他給齊泠做了一系列的檢查后給出了肯定的結論,是暫時性的失明,造成原因大概率是大腦由于受到撞擊而帶來的一系列影響,具體還要檢查。
齊泠做對應的檢查時,奶奶也趕來了,齊泠聽出她簡短話語中的哭腔,安慰她,“至少醒了。”
仔細想一想,出了那么一場車禍,最后沒有缺胳膊少腿,只是暫時的雙眼失明,運氣很不錯了。
醫生沒有說到底什么時候可以好、能不能好,齊泠也沒有問,大腦這么復雜的東西,看命吧。
只不過這樣的情況下,重新找一個護工就變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齊泠和外婆商量著定下了出院的日期,決定好之后,齊泠故意和外婆說他想吃水果,讓外婆去幫她買。
他將外婆支開,是想單獨和余恪交流。
齊泠試圖斟酌語句,“你最近公司不忙嗎?”
“還好,一個項目剛忙完。”余恪垂下眼,潛臺詞是他很有空。
齊泠現在看不見,讓他很不習慣,仿佛完全出在了被動暴露的狀態,他索性也不鋪墊了,反正現在也沒有察言觀色的本事。
“你不用一直來看我。”
“出院的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兩人同時開口。
人可能真的會有一種叫氣場的東西,齊泠雖然看不到,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子壓迫感。
他對余恪會生氣不意外,不然之前也不會斟酌措辭,雖然并沒有什么用,他也沒委婉到哪里去。
“為什么?”余恪問。
可惜現在看不到余恪的表情,齊泠對他問出這個問題有些不解,他總覺得余恪是不會問這些的,大部分時候是別人表明一個態度,他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接受了就再也不搭理,不接受就維持原狀,沒有像現在這樣追著要一個原因的時候。
“不需要原因。”
看不到,很麻煩。齊泠甚至覺得自己是對著空氣說話的,也不知道朝向對不對,齊泠墊在靠枕上,埋在被子底下的手抓住另一只手腕,反正他不想靠別人。
經過了漫長的沉默后,齊泠感受到怒氣似乎被其主人努力收斂,他聽到一句很平靜的話,“醫生和我說了。”
齊泠有些恍惚,兩只手下意識松開放在了腹部,隔著衣物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有些想罵自己,竟然沒有趁余恪不在的時候問醫生孩子的情況,但是醫生沒有和他說,只能是一種情況,沒有出事,如果孩子沒了一定會說的,齊泠這樣想著,倒是平靜了下來。
他不確定余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維持著面上的平靜,“說什么?”
余恪看著他好像什么都不想認的樣子,難免生出郁氣,他想不通齊泠到底是在和他嘴硬什么。
“說你沒有打掉孩子。”余恪看他,雖然齊泠現在看不見了,但是他的眼睛還是睜著的,就是沒有焦距,原本淺色的瞳孔好像更加透明了一些,像玻璃,“你要生下來,為什么不和我說。”
既然知道了,否認也沒什么意思,好消息就是,孩子沒有出事吧。
齊泠聽見自己很涼薄地說:“因為和你沒有關系。”
“你覺得你的精子值多少錢,或者你估算不出來,我可以按照那些販賣公司給出的最高標準來,可以了嗎?”齊泠面無表情說,所以他喜歡拿錢解決事情,可惜總有一些錢無法解決的事情,比方說現在。
他說的話除了激怒另一個人,得不到任何好處,但他愿意。
親自操刀,拿著沒有柄的匕首捅向另一個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他畸形的處世觀,齊泠自己知道,更清楚他還改不了,似乎已經伴隨著童年時期受到的不公對待一起烙到了骨子里。
沒有聽到回話,齊泠聽到門開關的聲音,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覺得余恪的脾氣挺好的,這樣子也沒有摔門。
過了不知道多久,齊泠老遠聽到了腳步踏踏聲,他直覺是外婆回來了。
門被打開,外婆提著水果進來,有些疑惑打量了一下房間內,“小余怎么走啦?”
“嗯。”齊泠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外婆拿著水果走近給齊泠削皮,坐在旁邊和他碎碎念,“可能是有什么急事,我說我剛在在大廳好像見著一個影兒,特別像他,不過我又想著我之前讓他不用來,他一定要來,又覺得不是了,沒想到啊,早知道我讓他帶點水果回去。”
齊泠靜靜聽著,“他不缺水果。”
“是,但是他這段時間來的比我還勤快,照顧你也幫了我,咱們還是要感謝的。”
外婆的想法才是正常人。
齊泠抿著唇,接過外婆遞過來的水果,想恢復光明的事情又變得迫切了。
本來想著細水長流,齊泠沒有和外公外婆說他懷孕的事情,想等到瞞不住的時候在說,現在看來已經到了瞞不住的時候。
他找保姆迫在眉睫,也需要外婆幫忙,最好能在他出院之前就把這件事情搞定。
齊泠有在想要不要繼續找龔洋幫忙,余恪不是那種會給他使絆子的人,但他還是想盡量避免牽扯上,可齊泠也記得他當初搜家政公司的時候,c市最好的就是龔洋的這家。
如果鐘姨沒有走就好了,齊泠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驅散開,幾番權衡之下還是決定聯系之前的家政經理幫忙安排,原本就是說好了鐘姨要走,會派來一個新的員工。
這次齊泠的要求有變,他需要這次雇傭來的保姆直接住在他家里,他會準備一間客房。
性別方面最好是男性,齊泠雖說自己的性取向是男的,但是他現在看不見非常不方便,有時候可能還是同性照顧起來更方便一點,而且特別需要口風緊的,因為如果新來的員工通過了試用期,他會告知自己懷孕的事情。
他一直想瞞著這件事,但是不知不覺間,還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既然這家醫院的醫生也都知道了,那他接下來的產檢也不用特地回a市去找徐博。
齊泠在外婆幫助下撥打電話,將自己新增的要求給經理說明了。
這樣要求更高,短時間內找到的可能性不大,可是齊泠也沒有辦法降低條件,只能是等著。
令齊泠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就在他出院的當天,家政公司的經理聯系他,說剛好有一位符合他要求的員工。
男性的家政服務人員,這么容易就找到了?齊泠知道之后還有些不敢相信,詳細問經理具體的情況。
經理解釋說這位員工有一個很致命的缺點,導致他雖然工作能力不錯但是不好找人家。
“他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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