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笑著也扶起來，道：“強將手下無弱兵，晉升侯世祿為世襲千戶。侯將軍，非軍功不得封侯，朕等著你再立新功。”
這是封官許愿。侯世祿感激不盡。
“陛下，某將也想與寧夏軍過過手，不知道是否可以？”
朱由檢見突然冒出來的小將，二十來歲的樣子，不覺來了興趣，大明將士就該如此，不服輸，敢打敢拼，而不是跟一群嘴炮文官似的，明哲保身。
“你叫什么名字？”
“遼東車右營都司左良玉。”
朱由檢剛押了一口茶，差點沒嗆死，這貨就是明末驍將，大軍閥左良玉。
曹文詔趕緊出來將左良玉按下，請罪：“陛下，末將馭下不嚴，沖撞了圣駕，請陛下恕罪！”
一邊說，一邊按著左良玉磕頭。
朱由檢笑著擺了擺手，道：“朕也不是瓷娃娃，沒這么多忌諱，這位小將軍直率敢言，朕很喜歡，朕是沒意見，只是不知道侯總兵是不是愿意接受你的挑戰？”
“陛下，臣跟他比，那是欺負他。”侯世祿不屑一顧。
“朕看這樣吧，也不要比軍陣了，比比拳腳，如何？”
“末將樂意奉陪！”
“末將也樂意！”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彼此看不對眼也是常有的事情。
侯世祿從軍鎮挑選一名軍漢，身長七尺，魁梧異常。
左良玉拉開架子，微微一笑，招招手，“你過來呀！”一臉挑釁。
太囂張了。
軍漢大怒，提起重拳，直奔左良玉中路。
左良玉也不躲閃，在兩人相接一剎那，輕輕一出腳，徑直接將軍漢掀翻在地，一個狗吃屎。
“彩！”
“彩！”
“彩！”
軍中一片喝彩。
朱由檢在臺上與楊景辰、牛金星、李邦華、周道登、錢龍錫、曹文詔、侯世祿等觀看，“這小將到時身手不得了！”
侯世祿面色難看，怒視臺下寧夏軍鎮將領。
虎目圓睜，震懾全軍，寧夏軍哪里還能忍？
“寧夏軍薛舉請賜教！”
“寧夏軍馬玨請賜教！”
“寧夏軍孫勇請賜教！”
寧夏軍接二連三上場，卻少有能在左良玉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
臺上侯世祿面色越來越難看，再也忍不了了，起身，解下鎧甲，單膝下跪，道：“陛下，京軍不愧是人才濟濟，老夫不才，也想討教。”
朱由檢見狀，趕緊起身，將侯世祿扶起，道：“拳拳腳腳，不過是一游戲，將軍有萬人敵，何必效法？”萬人敵，這是西楚霸王才有的贊譽。
“好了，今日的比試到此為止，晚上給朕支起大鍋，燉羊肉，全軍飲酒，不醉不歸。”
朱由檢打圓場，這才終止了這場幾乎京軍與寧夏軍火拼的校場比試。
回營，朱由檢單獨召見了左良玉。
這一年，左良玉三十歲。
“江南才子山東將，左良玉，你很好。”左良玉在明朝后期擁兵自重，不算是忠臣，但的確是有能力的人。朱由檢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能力的人。
“陛下謬贊，末將不敢！”左良玉不過是下級軍官，能夠得到皇帝垂青，這種心情可以理解。
“左良玉，你久在遼東從軍，你來跟朕說說，我明軍與女真人差在哪里？”
左良玉跪拜于地，良久無語。
“說吧，不管你說什么，朕都恕你無罪。”
左良玉聞言，突然直起身子，說道：“陛下，女真人有九勝，我軍有九敗。”
“愿聞其詳。”
“一、制度繁冗。金軍制度簡單實用，而我軍制度繁瑣務虛。
二、重文輕武。金軍舉國皆戰，而我朝舉國從文。
三、以文馭武。金軍將領皆是少年從軍，沙場宿將，戰場決策，洞悉先機，而我軍將領多為文官，沒有戰場歷練，缺乏實戰經驗，雖飽讀兵書，不過紙上談兵。
四、獎罰不公。金軍所獲皆賞賜有功將士，將士聞戰則喜，而我朝戰勝則大賞勛爵貴戚，戰敗則歸罪前線將士，將士死不得撫恤，傷不得照料，征戰一生卻家徒四壁，苦戰多年，不如一屆童生。
五、過度干預。金軍出征，將軍可全權決策，戰場隨機；我軍出征，從巡撫到總督，從兵部到戶部，到中樞，無不掣肘，今日朝東，明日朝西，將士暈頭轉向，不知道所謂。
六、任人唯親，金軍用人，唯才是舉，勇戰者得爵，我軍用人，不是勛貴子弟，就是太監、文官，我等武將辛苦征戰，雖官居千戶，遇到七品文官也要點頭哈腰，令人心寒。
七、謀劃多變。金軍謀劃，定下計策立刻執行，貫穿始終，我軍決策，一日三變，一官一策。
八、腐敗橫行。金軍軍紀嚴明，無人敢侵吞軍費，我軍腐敗成風，吃空餉，喝兵血幾乎成為常態。
久、軍紀不嚴。金軍令行禁止，如臂使指，而我軍軍紀渙散，如散兵游勇。”
朱由檢站起身，將左良玉扶起，對著左良玉深深鞠了一躬，道：“朱由檢受教了。”
“陛下，末將胡言亂語，死罪！”
“傳旨，左良玉獻策有功，晉游擊將軍，世襲百戶，賞金千兩，駕前聽用。”
“謝陛下！”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陛下！”王承恩拿著軍報，心急火燎的沖進來。
朱由檢一腦門官司。
接過軍報，心頭一驚，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陜西的民亂開始外溢了。
崇禎二年三月，陜西亂民王嘉胤率軍入晉，山西危急。
軍機會議，朱由檢破例讓曹文詔、侯世祿、左良玉等武將列席高層軍事會議。
軍帳之內，朱由檢命楊景辰、牛金星、周道登、錢龍錫、李邦華及列席的將領，傳閱軍報。
“陜西民亂外溢，亂民渡過黃河，涌入山西，如何處置，都說說吧！”
“陛下，甘肅軍就在山西平陽府，邊軍驍勇善戰，陛下當初調動，不正為此時？可急令甘肅軍進軍圍剿。”楊景辰建議道。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周道登、錢龍錫、李邦華紛紛支持。
“還有不同意見嗎？”
“臣以為，可命陜西官軍沿河西布防，切斷其余亂民東渡之路。”牛金星建議。
“有道理。”朱由檢點點頭。
“末將可以說話嗎？”曹文詔小心翼翼的問道。曹文詔接到的旨意是列席，也就是聽聽，不能參與意見。
“當然可以，軍事會議，不讓將軍說話，豈不是笑話？”朱由檢以開玩笑的方式破除了武將不參與軍高層軍事決策的舊規矩。
“末將以為，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如何釜底抽薪？”
“蛇無頭不行，亂民如流沙，你圍堵越緊，他外溢的越多，與其耗費重兵四處圍堵，四處出擊，不如挑選精銳，攻其必救。請陛下下旨，臣愿意率精騎兵五千，渡河北上，截殺匪首王嘉胤部。只要王嘉胤死，則其余部眾不足為慮，可由府縣自行圍剿即可。”
“陛下，臣也愿意率寧夏軍北上，截殺敵酋。”侯世祿也不甘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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