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荌羽將空瓶拋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一轉身就和郁振野幾人對上了。

        郁振野默默看著她，像是第一次見面，眼神里有不容錯辨的審視。

        葉荌羽下巴微抬，一臉挑釁。

        寇真沒察覺到倆人之間的暗潮涌動：“我們走啦！”

        葉荌羽和她點了點頭，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郁振野眼里閃過笑意。

        “……那潑辣勁兒簡直了！一開始我還沒認出來，昨晚在后門我也沒仔細看，原來她長得這么漂亮。”

        寇真頭也不回嗤笑：“也就你眼瞎，錯把魚目當珍珠。人昨晚雖然一臉花貓，但五官還是很好看的。”

        高宇冬頓時語塞，瞄了眼身旁的老大：“老大不也沒認出來嘛！”

        郁振野扭頭看向窗外，想起那女人昨晚上一臉鬼畫符般的妝容，便覺好笑。

        冬子說錯了，她雖然包裹住了頭發，臉上的妝容清淡，和昨晚大不一樣，但她的眉眼最好辨認，和他對視時左邊眉峰高高翹起，眼底的倔強咄咄逼人。

        像收斂了鋒利時刻等待伏擊的機會。

        讓他印象深刻。

        陳浩突然開口：“所以說啊，你永遠成不了老大。”

        他瞥向后視鏡。

        老大會認不出來？不可能。

        “艸！這事我跟他沒完，整天就知道耍些個上不了臺面的陰謀詭計，手里頭那些爛事當誰不知道？哪個女藝人在他手底下簡直倒了血霉了！”

        趁著紅綠燈阿澎轉身問葉荌羽：“剛才我加那車主微信，他好像是什么安保公司的，你認識他們老板啊？”

        “誰？”葉荌羽沒明白。

        “就最后來的那個高個兒男人，我聽他們都叫他老大。后來問了一嘴，說是他們公司老板。”

        葉荌羽嗤笑：“老板？整得跟個黑澀會老大似的！”

        阿澎“嘖”了一聲，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感慨：“你還別說，多虧人幾個像道上混的，那架勢！特別是那句，‘老大！’，夏全暉的人才掂量著沒再敢招惹我們。”

        姜木黎來了精神：“就那個一身黑衣服最高的那個？那身材簡直了！趕得上北歐模特！”

        葉荌羽想起昨晚不小心撞上的腹部，嘴角溢出一個小酒窩：“是還不錯！有腹肌。”

        姜木黎敏感地轉過頭：“你不對勁兒啊！你有情況！”

        葉荌羽無奈地笑：“有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你記得我昨晚說的那個男人嗎？”

        姜木黎反應慢了兩秒，突然恍然：“正眼都不看你的那個？”

        “不然你以為我怎么認識他們的？真真是哪兒都有他們！”

        姜木黎又哈哈笑：“換成我估計不會這么有禮貌地只是不看你，我會當場笑噴！”

        葉荌羽氣笑：“滾！”

        倆人一陣笑鬧完，葉荌羽才醒悟。

        似乎是錯怪人家了？也許是大梨子說的那樣。

        ……

        阿澎一大早怒氣沖沖地進門，黑著臉甩掉鞋子，趿拉著拖鞋一屁股坐在姜木黎身邊，氣哄哄地抓起一只蝦餃，丟進嘴里。

        “艸！敢找水軍黑我家黎子，信不信我爆她黑料啊！”

        葉荌羽轉身遞給阿澎一杯黑咖啡：“喏，給你消消腫，瞧你那臉！氣得臉上褶子都多了！”

        姜木黎嗤笑。

        阿澎灌了一口咖啡，瞪著還氣定神閑慢慢吃著早餐的姜木黎，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摁住她的筷子：“不是，祖宗！你明天要做什么你不知道？！還敢吃這個？！”

        姜木黎一臉不耐：“爪子拿開！吃飽了才好有力氣回擊！”

        趴在葉荌羽腳底下的一只棕虎斑緬因貓猛地抬起了頭，呆愣了兩秒，莫名其妙地舔了舔爪子。

        阿澎訕訕地縮回了手：“熱搜你看啦？你說你昨晚就不能忍忍？那么多娛記在現場，多少攝像頭對著你啊？！你踩她裙擺干什么？”

        “我沒看，還用看嗎？這么好的機會她不博取一波同情？免費的宣傳，傻子才不干呢！”

        阿澎攤手：“知道你還給她這個機會？她那張狗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故意挑事兒！”

        姜木黎黑臉：“罵我可以，罵我家荌荌就不行！她算哪根蔥！”

        “再說了，夏全暉做的事她未必不知情，居然還敢到我面前張牙舞爪，是覺得我好欺負嗎？！”她眼神透著兇狠。

        葉荌羽搜到了那段視頻。

        一身中性扮相的姜木黎和一個穿著一身墨綠色絲質禮服裙的高個美女站在一起合影，那美女甜甜地跟擺著一張冷酷臉的姜木黎悄聲說了幾句什么。在她轉身離開之際，姜木黎一腳就踏在她的拖地裙擺上。人毫不知情，繼續往前走，裙擺就這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扯裂出一道口子。

        這事兒跟她有關，能把她家大梨子惹到當場回擊，想必那話定是極難入耳。她一把摟過姜木黎的脖子，對著臉蛋就香了一口。

        姜木黎扭頭對著她得意地揚了揚眉。

        阿澎對她倆的行為表示無語：“她找了一堆水軍黑你，老子最煩她每次都是這套！”

        “怕什么！黑紅也是紅！她不就是想引導輿論逼我向她道歉么？做夢！”姜木黎一臉無所謂，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餛飩，筷子又伸向餐盒。

        阿澎探起身一把握住她的筷子，態度堅決：“差不多得了啊！明天的平面可改不了檔期。”

        姜木黎一臉掃興，丟下筷子，轉身上樓去了。

        阿澎瞪眼：“這祖宗……”

        貓咪敏捷地跳上姜木黎的位置，伸長脖子去聞桌上剩下的蝦餃。

        “rain！不可以！”葉荌羽輕輕推開它的腦袋。

        “喵～”貓咪歪頭瞧了眼一旁正拿著筷子往嘴里猛塞東西的胖子，又扭頭對著葉荌羽“喵～”了一聲表示不滿。

        葉荌羽笑了起來。

        沒一會兒，姜木黎拿著手機晃悠下來，窩坐進沙發里，舉著手機問阿澎：“這幾張怎么樣？一會兒發wb。”

        阿澎甩下筷子，幾步跑過來：“嗯？這次拍的？可以啊！大片兒的感覺，這請誰拍的？”

        姜木黎得意地揚頭對著葉荌羽的方向彈了個舌。阿澎扭頭盯著葉荌羽，一臉驚訝：“沒看出來，你還挺會拍啊！”

        “我大梨子長得好，怎么拍都好看！”

        阿澎放大了照片仔細看姜木黎臉部表情細節：“挺好，她花錢弄一波熱度，咱也不能浪費，一會兒也別用你的號發，你把照片發給我，我用工作室的號……”

        下午，姜木黎工作室發出了一組照片，九宮格配簡單文字：“xz行。。。”將此次的話題又沖上了熱搜。

        藍天白云下，姜木黎在鏡頭里隨性灑脫、輕松自在，難得的笑容完全綻放，神采飛揚，與平日冷酷的風格截然不同。

        最后一張是自拍，她懷里摟著個戴著帽子的年輕女孩，正側身親吻她的臉頰，她微瞇著雙眼，一邊眉頭高高挑起，一側嘴角露出痞笑，看得出來心情極好，而側后方是雄偉的b宮。

        這一條wb下方評論炸了。

        “哇！我黎總牛b！”

        “剛從xz回來，人生中有機會一定要去那兒走走，洗滌你的心靈。”

        “我天！絕美！女神！超愛你的！”

        “呵呵，故意踩人裙子，還在裝一片歲月靜好，建議直接跨界試試演戲。。。”

        “放開我黎總,讓我來！！！”

        “嘿嘿，就說我黎總絕對是……我賭5包辣條！”

        “樓上的，要不要玩這么大啊！我賭十包辣條！”

        “有沒有人覺得姜木黎摟的那個女生有點眼熟啊？”

        “這波熱搜蹭得可以啊？現在的人為了紅毫無底線，呵呵……”

        “樓上水軍吧，笑話，我黎總在國外多少品牌搶著邀約走秀的超模，需要蹭熱度？”

        “旅途中的美景能治愈你，說實話姜木黎每張都好好看，她好會，我也想要大長腿嗚嗚。。。”

        “這發色我見過，絕b是同一人啊！小姐姐我可以！”

        “大長腿+1”

        “這不是過氣超模嗎？要不是混不下去了還會回國賺錢？”

        “黎總yyds!”

        ……

        “……我好著呢，看見你這粉色兒頭發我心跳就砰砰砰的，賊拉有勁兒！”

        病床上的老人頭發和長壽眉全都銀白了，因為生病臉頰凹陷得厲害，顴骨突出，他指著葉荌羽的頭發，再輕輕拍了拍兩下自己的胸口。

        這是調侃他自己曾經心跳驟停用上除顫器的事。

        葉荌羽笑：“行！爺爺，那我以后多在你面前轉轉！”

        老人伸手點了點她，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

        葉荌羽突然心生感慨，昔日葉家第一個真心包容她的人，如今風燭殘年。

        而她，青春依舊。

        “小叔，不用送我了，你進去吧！”

        “我叫司機送你回去吧？”葉華涵揉了揉葉荌羽的頭頂。

        葉荌羽愣了一瞬，想側頭避開的動作硬生生地止住。

        她探頭從門上的玻璃看了看，葉老爺子似乎已經睡著了，溫凌正按著遙控將床慢慢降平。

        “我自己打車就好，你送……嬸嬸回家吧，她這段時間很辛苦。”

        葉華涵眼神溫和：“那行，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下周三爺爺出院，你記得周五回家吃飯，到時你嬸嬸打電話給你。”

        “對了，我差點搞忘了，你托我打聽的李偉遺孀的聯系方式，前兩天我讓人查到了。”葉華涵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機，翻到備忘錄，調出一條信息，伸手遞給她。

        葉荌羽愣了一瞬，心跳砰砰加速，忐忑地低下頭默默看著那信息。

        短短幾行，她看了好幾遍，腦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記不住。

        “她一直沒再婚，兒子今年16了，”葉華涵看她臉色不好，一直盯著手機發呆，他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們如今也挺好的。”

        忍住突然上涌的酸澀，葉荌羽快速地眨動雙眼，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將那條信息拍下來，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抬起頭看向葉華涵時，眼神已恢復平靜：“你說的對，我都明白的。”

        葉荌羽猛地抽搐著睜開雙眼，心臟急速跳動，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瞪向天花板，黑暗在眼前不停旋轉，暈眩感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猛地坐了起來。她難受地呻＊吟了一聲，腳邊攤睡的大貓懶懶地爬起身，靠了過來，伸頭蹭了蹭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緊挨著臥倒攤開肚皮，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她打開床頭燈，使勁搓了搓臉，靜靜坐了幾秒，這才起身拉開窗簾，抬頭默默看著夜空。

        沒有得到回應，rain歪起頭睜大眼睛不解地望著她。

        明月高掛，夜星黯淡無光。

        葉荌羽退后幾步，緩緩靠坐在床邊的地毯上，仰望著寂靜的夜空發呆。

        姜木黎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景象。rain懶懶地瞧了一眼來人，又乖順地俯在葉荌羽身后。

        “怎么還沒睡呢？”姜木黎聲音有點嘶啞。

        葉荌羽扭過頭，見她一臉濃妝，滿臉疲憊：“才工作回來？幾點了？”

        姜木黎見她神情不對，走近細瞧：“一點半過了，你……又做噩夢了？”

        葉荌羽沒有回答，姜木黎正想安靜地退出房間時，她又突然開口：“大梨子，你說，怎樣才能讓我想找的人主動出現？”

        姜木黎抓了抓被定型膏折騰得發癢的頭皮，歪頭看了眼她的神態，干脆一屁股盤腿坐到她身旁：“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

        “算認識吧！但我只知道他的英文名。”

        姜木黎看著她的側臉想了想，似是想到什么，一言難盡地皺了皺鼻子：“這個網絡時代有很多方法，但最有效的，就是當你有足夠名氣的時候，以往和你有過一丁點兒關系的人都會迫不及待地跳出來。”

        葉荌羽將視線轉回，詫異她這個回答。

        姜木黎自嘲地笑了下，摟著她的肩膀晃了晃：“早點休息吧！我去睡覺了，累死了！”

        rain跳下床，趴到她腿邊繼續打盹兒，葉荌羽揉揉它的腦袋，淺笑。

        她掏出脖子上戴著的項鏈，愛憐地輕輕撫摸吊墜上的小相片。

        葉荌羽抬頭望向夜空，眼神并沒有焦距。

        昏暗的燈光下，白皙的大腿隨意地伸展著，色彩斑斕的紋身巧妙地遮擋住了左腿上一片丑陋不堪的凸起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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