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刺客
接下來的幾天一如往常,可是洪羚心中有事,所以格外忐忑。胤禛自那日走后,便不讓人來探望洪羚,說是不想有人打擾她,可是洪羚知道這是在軟禁自己,他怕有人偷偷傳遞消息,怕二十幾年前的那幕又會上演一次。
洪羚還是不放心,于是叫了梅香給夏荷帶話,讓她一定照顧好婉兒。胤禛在洪羚醒著的時候,再未來過。洪羚以為他徹底被傷到了,以后都不會再理自己,可是有次睡的迷蒙之際,卻聽見了他與梅香的對話,是在問自己的病情,原來他還是放不下的。
太醫后來又過來把脈時,洪羚仔細的問了太醫,她這病是否還能好,太醫說了這病癥的關鍵還是要看她如何解開自己的心結,如果一直抑郁低迷,那最多也就還有幾年的光景。
既然已經決定把心埋葬,或許她的離開對于彼此都是一件好事,但是卻對不住婉兒這個孩子了,她又要做一回孤兒了。
秋末了,馬上就要立冬,北京城的天氣今年格外冷得早了些。洪羚的舊疾也越發的厲害了,天氣越涼,就咳得越厲害,有時還會喘不上來氣兒,就像是胤祥那會兒似的。
自己這個樣子讓她啞然失笑,是不是當年去胤祥那里次數太勤了,就被他給招上了,“小十三啊,小十三,你是在那邊兒寂寞了嗎?非要拽著我過去和你斗嘴嗎?”
太醫重又開了方子,他臨走的時候,面色凝重,幾次欲開口,又咽了下去,不過臨退出去的時候,還是對洪羚說了幾句,萬事還是想開些,不然只會加重病情。
洪羚明白,這是胤禛給他施壓了,自己果真是個掃把星,倘若哪天撒手歸西了,是不是還會讓這個老頭兒給自己當墊背呢?
心事已然結在了心中,想與不想,都在那里了,而且是能不想就不存在了嗎?洪羚有時干脆做起了鴕鳥,恨不得此處有堆沙子,可以讓她把腦袋鉆進去,能躲一時是一時。
她坐在窗前已經一個下午了,透過窗子上面的那個玻璃塊兒,能看到院兒里,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季節,也沒多少綠色可以看了。只是有幾盆他愛的菊花,還是前天夜里的時候,他聽梅香說自己總愛坐在窗前,于是第二天那里就多了這幾盆花兒。
“你為什么總要對我這樣好呢?本來是想恨你的,可是要從哪里開始呢?可是不恨,子謙,你又會原諒我嗎?是不是會怪我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這個問題,已經折磨了洪羚千百遍,直到現在也沒讓她理出個頭緒來。
入夜了,洪羚還在反復琢磨著,可是這個惱人的問題,讓洪羚想得心亂,脾氣也急躁了起來,剛剛梅香進來時,她說了幾句氣話,梅香愣愣的看著她,因為她從不會對身邊的下人如此過。
“姑姑,奴婢不知道您和皇上是怎么了。可是奴婢能看出您和皇上心里都是有著彼此的,那又何苦折磨對方呢?奴婢不知道有句話當講不當講?”洪羚也知道自己剛剛有些失控,于是對她笑笑,讓她繼續說下去。
“那畢竟是皇上,皇上能做到如此,后宮里的各位娘娘可從來都沒享受到,您就不能先服個軟兒嗎?好歹皇上也是要面子的?”洪羚苦笑一下,她又何嘗不想,可是她與胤禛之間,并不是像普通的夫妻吵架那樣簡單,此時倒是真的羨慕了尋常百姓家的小夫妻們,床頭打架床尾合,可是他們卻沒有了那個機會。
洪羚聽了梅香的話,苦笑過后,便低頭不語,梅香也不好再說什么,于是去找了件衣裳給洪羚披上,看她也沒有要歇息的樣子,夜深了再這樣坐下去,明日里又要咳得厲害了,自己可是沒法和皇上交代。
突然院外想起了夏荷的聲音,她在喊著救命,但是被守衛給攔了下來,洪羚大驚,夏荷一向行事規矩,從不會這樣驚慌過,莫非是婉兒出了什么事嗎?忙讓梅香扶了自己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夏荷見洪羚出來,便咕咚一聲跪倒,“姑姑,夏荷無用,辜負了姑姑的囑托,公主出事了。”
洪羚心下一驚,想到了一個可能,可旋即又否定了,孩子必定不知道這件事的。她忙讓當值的護衛放開夏荷,可是那些人說了皇上不讓任何人接近洪羚,死拽著夏荷,就不松手。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洪羚看那些護衛這樣堅持,便不再理會,趕緊詢問緣由。
“公主不知道為了什么去行刺皇上,此時正在勤政殿呢。奴婢就覺得公主這幾天是有心事在懷,起初以為是在惦念您的病情,可是今夜她突然不見了蹤影,連平時的佩劍也沒有了,過了一會兒,就聽說有人去了勤政殿刺殺皇上,奴婢出來尋公主,聽見了這個消息便跑來了這邊,您快點兒去見見皇上吧,其中必是有什么誤會,皇上待公主如己出,公主又那么善良可愛,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啊。”洪羚聽了夏荷的話,險些昏了過去,梅香趕緊扶住了她。
“那日,婉兒來過這邊兒嗎?”洪羚手捂著發暈的腦袋,問著梅香。
“皇上在的那天,婉兒公主好似在門外,我當時因去了小廚房為姑姑拿吃的,回來時見公主正欲離開,她似有心事,奴婢還問她是否要去見您,可是她直搖頭,就匆忙的走了。”梅香不明所以的回答著洪羚,洪羚心下明白,紙終究沒能包住火,這個孩子還是知道了。
洪羚就要立刻趕往勤政殿,可是那些守衛就是不放她出去,急得她沒了辦法,從發間一把拽下根兒金釵,刺于頸項,那些侍衛也害了怕,忙備了車送她過去。
到了勤政殿門外,早已是守衛森嚴,比平日里多圍了好幾圈,洪羚又用同樣的方法,終于進得了大殿之內。
“果真是愛女心切啊,這么快就趕來了?”胤禛的語氣好像帶著些諷刺,可是他看著洪羚蒼白無血色的臉,也掩飾不了雙眸之中的擔憂之色。
“皇上,請看在洪羚的面子上,饒了婉兒一命吧,婉兒她年紀尚幼,行事魯莽,未弄清事實,就做出了荒唐之事。您就當是可憐臣妾,好嗎?”洪羚的用詞從未如此恭敬,這是與他認識這幾十年來不曾有過的,如今聽來卻又是那么刺耳,胤禛感覺到了他二人再也不能回到往昔了。
胤禛讓殿內的守衛全都退了下去,只剩他,洪羚還有婉兒三人留下,婉兒被人剛壓著,跪在地下。侍衛撤走了,她仍然跪著,可是腦袋卻不曾低下,滿臉的不屑,根本不去看胤禛。
洪羚也跪在了婉兒身邊,仔細的檢視著她身上是否有傷,婉兒回頭看到了她,這才有些動容,淚水落了下來。
“娘,您不用替我求情,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既然殺了我爹,我就該為我爹報仇,讓他償命。”婉兒說著,目光狠狠的瞪著胤禛,胤禛也被她激怒了,回瞪著她。
“婉兒,白子謙不是你的父親,他的死不關你的事情,你不要胡亂報仇。”洪羚心里急得好像火燒,這個孩子太沖動了,她再要這樣說下去,肯定會激怒胤禛,到時就真的救不了她了。
“娘,養恩大過生恩啊,爹待我就像親生的一樣,我怎能不替他報仇?”婉兒急切的辯駁著,洪羚直拿眼瞪著她,讓她不要再說了,可是她根本不理會。
“難道朕就待你不好嗎?朕待你就不是視如己出嗎?”胤禛也賭氣的稱自己為‘朕’,以前在私下里的時候,他對洪羚總是說‘我’,對婉兒總是說‘爹爹’。可是婉兒的話,已經觸到了他的最底線,他就要爆發了。
婉兒一下子愣住了,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胤禛這個問題,平心而論,這個皇上爹爹雖然平時很是嚴厲,不茍言笑,沒有子謙爹爹那么和藹可親,可是他待自己還是不錯的。
雖然也知道這是沾了娘親的光,可是也看到他確實是喜歡自己,待自己和弘歷,弘晝一樣的。她心下也是糾結不已,不然不會過了這么多天,才會實施報仇計劃。
“怎么不吭聲了?變啞巴了嗎?”胤禛靠在椅子背兒上,整個人毫無生氣,雖然剛才說話時聲音很大,可是還是顯得有些癱軟。
“您對她的好,她都知道的。這是個善良的孩子,不然也不會為了義父而報仇了。只是她沒有弄清真相,您就放她一條生路吧。以后我帶著她去佛堂那邊住,每日都讓她念經誦佛,讓她好好的收收心性。”洪羚說著,就給胤禛磕起頭來,磕得地面咚咚作響,婉兒直攔她,不讓她繼續,可是洪羚不管,胤禛未喊停,她就一直繼續。
這每一聲都生生的磕進了胤禛的心里,和拿刀子剜他的肉一樣。他是如此愛惜她,可是她為什么就不能這樣珍惜一下自己的身體呢?
“夠了。”胤禛叫了一聲,洪羚終于不再磕頭,可是額頭上已經一片青紫,有血漬滲了出來。
洪羚恨自己又利用了他一次,利用他對自己的不忍,終于能保住了婉兒一命。“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打擾你,今后再不會給你添亂了。”洪羚默默的在心中叨念著。
胤禛讓人帶了婉兒下去,說是送她回自己的住處,又讓人拿了金瘡藥進來,他拉著洪羚,洪羚就木然的跟他起來。
“帶婉兒去佛堂住,是什么意思?真的打算日后都不見我了嗎?”胤禛還是用了‘我’,他做不到對她狠心。
“你不能放我們出宮,我們只好去那邊了。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這孩子再做出傻事來。”洪羚沒有去看他,因為她不敢,明知道已經沒了可能,再接受他的溫柔,只會讓他更心痛。
“當真回不去了?”胤禛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動作,一只手死死的抓著洪羚的胳膊,洪羚輕點著腦袋。
“好,好的很。朕就如你所愿。”胤禛嚯的一聲站起,推門出去,看著那個孤寂的背影消逝在門口,洪羚又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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