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咖啡劃過喉嚨，凌萱轉筆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虛影凝成實體，落在在桌子上時還翻滾了兩圈。

        “要不是有朋友告訴我你在這兒，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騙我說自己在國外養病。”一個哽咽的女聲吸引了凌萱的注意，她和許多準備吃瓜的人一起探著腦袋看去。

        女生以正面對著她的姿勢站在五米開外，她仿佛沒看到周圍人一下子匯聚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情緒之中。

        她穿著居家的睡衣，腳上竟然是兩只不一樣的拖鞋，臉頰兩側沒有被梳上去的、零碎的頭發被風吹得亂飛，偶爾遮住半只紅腫的眼。

        “為什么！我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待我？！”女生幾乎是嘶啞著喊出了這句話，她踉蹌了一下，看上去搖搖欲墜，幸虧身后的人扶了一把才沒摔倒。

        “之前小兮辭了工作，給你洗衣做飯當免費保姆，結果呢，快談婚論嫁的時候你玩消失，你知道那段時間她是怎么過來的嗎？！是，遇人不淑我們認了，原本她都快走出來了，結果一個月前你又突然出現，死纏爛打求復合。說什么自己長大了，成熟了，要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她又心軟了，跟我們說再信你一次。”

        “真tm不是個東西！又來這一套，還說什么要出國養病不想耽誤小兮……你怎么不干脆說自己得了絕癥呢！”剛剛扶住女生的人激情開麥，她似乎是這個名為“小兮”的姑娘的朋友，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就讓周圍人腦補了800集“戀愛腦倒貼渣男”的狗血連續劇。

        “放棄工作當保姆”、“一聲不吭玩消失”、“花言巧語求復合”、“裝病甩人”……這些關鍵詞讓圍觀的姑娘們血壓飆升。

        原本看熱鬧的眼神變得憐憫同情，而對面的男生幾乎被那些帶著鄙夷和譴責的眼神淹沒了，有人給還在抽噎的女生遞上紙巾，凌萱甚至看到幾個人人躍躍欲試地用手中的臟紙團瞄準了“渣男”。

        男生背對著凌萱，哪怕面對目前即將失控的場面也是一動不動地穩坐在那里，凌萱只能到他草垛似的腦袋上紅紅藍藍的挑染，脖子上反光的銀鏈，以及寬肥浮夸的衣服。

        “你說啊！我究竟有哪里讓你不滿！”女生上前推了他一把，整個人到了崩潰的邊緣。“今天你不說出一個理由來，我就，我就……”

        “我們就拍視頻發到網上，還要買熱搜，以后你別想過安生日子！”旁邊的閨蜜接話道。

        凌萱看不到那個男生的表情，只聽見一個很古怪，像是從胸腔里發出來的聲音：“我……我不能忍受你腿毛那么粗。”

        小兮徹底心涼了，好像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她萬萬沒想到能聽見如此敷衍的答案，他真的沒有心嗎……這個時候竟然還玩梗。

        “無恥！”閨蜜端起桌上的咖啡就潑了過去。女孩子還是心軟的，潑的時候能看出避開了特意避開了臉，大半杯晃蕩著冰塊的咖啡全灑在了衣服上。

        寬松的衣服塌濕了下去，伏貼地黏在身上，勾勒出隱秘的曲線。

        死寂。

        時間好像都停滯了一瞬，不管是當事人還是吃瓜看熱鬧的圍觀群眾都愣住了。

        閨蜜為姐妹出頭潑咖啡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連小兮都沒反應過來，楚三生就更不可能預料到會發生這種變故了。

        “他”愣愣地盯著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那反應，就像這具身體是剛換上的。

        我洗衣做飯當保姆，最后他不能娶我的真相竟是……

        冷暴力逼我分手后，他去薩瓦迪卡國變性了……

        女子男裝多年，欺騙良家少女無數，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無數奪人眼球的詞條在圍觀眾人的心中閃過，再看那個女生，她一只手指著“他”直哆嗦，另一只手捂著心口，“不可能啊，我見過的，你明明是……”女生六神無主，嘴里不住呢喃，看樣子好像真要暈過去了。

        【怎么辦，瞞不住了……真是個渣滓……絕對不能被傳播出去啊】

        凌萱正吃瓜呢，耳邊忽然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音。她頓了一下，裝作不經意地四處搜尋，發現在那個“性別存疑”的男生身上出現了一個閃爍的紅點——幾乎有一只碗那么大，想忽略都不行。

        凌萱一瞬間想起她給自己添的第一條“人設”。

        【救救我，救救我，嗚嗚嗚……】凌萱有些牙酸，這聲音夠夾的。

        【要不，豁出去了……】

        已經有反應過來的人掏出手機錄視頻了。凌萱立刻站起身來，她可不想知道夾子音的主角打算怎么豁出去。

        她三步并兩步擠進人群，從兜里掏出手機在陷入呆滯的兩個當事人面前晃了晃，“哈，這次表現不錯哦。”

        小兮：？

        楚三生：？

        凌萱沒管他們的反應，直接握住了小兮的手，煞有其事道：“aviel老師剛才的哭戲太棒了！特別有感染力！粉絲看了估計都要心疼死……”

        她又轉向還沒反應過來的楚三生，“周老師也不錯，把主角被揭穿身份后的反應處理得非常細膩，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

        小兮：我是aviel？

        楚三生：我什么時候改姓周了……

        “就是剛剛咖啡淋到身上的特寫沒拍好，恐怕廣告商要挑刺的……不怪兩位老師，是我們沒考慮到自然光線的問題，辛苦各位到室內再補拍兩條。”

        凌萱把“各方斡旋的小導演”的樣子做得十成十，人群里不知有誰嘀咕了一句：“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原來是網紅在拍段子啊，在公共休閑區搞這個，真夠沒下限的……”

        叫“小兮”的姑娘雖然打扮得“不修邊幅”，但也能看出人靚條順，五官秀麗，那個扮男裝的更是身材熱辣，如果是網紅的話，就能解釋的通了。

        就說嘛，現實生活中哪來這么一大盆狗血啊。

        已經有人去各大社交媒體搜索賬號了，你別說，他們團隊劇本寫得確實夠有心意，演員的演技比一般的流量明星還好呢，剛才他們差點以為是真的……

        連原本打算出來解圍的咖啡館老板都動心癢了，嗯，一個aviel還有一個姓周的是吧，他一會兒回去就搜一下。

        不過，剛才那個導演說什么廣告……這家店是自己的沒錯吧，他什么時候找網紅宣傳過咖啡啊？

        咖啡館老板撓了撓頭，可能是衣服的廣告吧。

        “不是，你？”小兮還有點懵，但她一旁的閨蜜已經反應過來了，她們只是普通人，可不想真被人拍了視頻發網上。

        而且就她剛才說得那些話，未婚同居，不矜持的倒貼……對于不太扛得住別人的指指點點，還打算顧及婚戀市場的姑娘來說，可不是太好看的履歷。

        她那個朋友，其實思想比較傳統的，不然也不會輕易放棄工作。現在還是趕緊脫身為好。

        閨蜜于是接話道：“可我覺得剛剛她有點擋我鏡頭啊，而且我們衣服都是一個色系，一會兒拍得時候我能用自己的裝發嗎導演？”

        她的配合讓周圍人更加篤定是在拍段子了，他們頓覺無趣，還有種被欺騙的惱怒感，分分決定不再貢獻流量，該干嘛干嘛去了，只有少數幾個還在圍觀。

        閨蜜拉了小兮一把，“aviel老師，咱們快點走吧。……”又在楚三生身上重重一拍，“還有周前輩，你們應該沒有別的通告要趕哈。”

        二人迷迷糊糊地被她拉著和凌萱一起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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