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跟著岑落這么多年，知道她倔起來三頭牛都拉不住，硬要把南墻撞倒才肯罷休。

        岑落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快到地方的時候，自己就醒了過來。

        小金問她：“你最近睡眠狀態一直這樣嗎？”

        “嗯，我沒事，你別擔心。”

        “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和商……”

        “馬上快到了，我得再默一遍戲。”岑落語氣有些慌張，馬上念起臺詞來。

        她這是不想提起那個人，小金也看出來了，點點頭，不再打擾她。

        臨下車的時候，岑落讓小金幫忙拆了右手腕的繃帶，擔心太過顯眼，影響試鏡。

        小金一揭開紗布，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天啊！你傷得也太重了吧？我還以為你只是劃破了皮而已，這得多疼啊，你怎么能裝得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岑落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反而笑了，“這不是說明我演技好嗎？”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啊，說真的，落落，你要撐不住了咱就走，不差這一個戲。”

        “我什么都沒了，要是再不能演戲，活著真就沒意思了。”

        語氣輕緩地說出這句話，岑落微微揚起下顎，閉眼沐浴陽光，像是在貪戀人間最后一絲溫暖。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清澈如水，卻泛著苦澀孤寂，如同一汪苦海，誰見了心都要跟著那么疼上一下。

        小金呆滯地吞了下口水，顫抖著手正要去拍岑落。

        “嚇到了？”岑落轉頭對著小金笑了一下，神色恢復如常，“看來我演得不錯，今天肯定能成功。”

        到了地方，四個試鏡演員輪流做妝發，岑落是第二個到的，第一位已經在化妝了。

        “好巧，岑落！我們又見面了。”俞霏笑著打招呼。

        岑落也笑著招手，“好久不見。”

        “你也來試女二啊？”俞霏說，“我們又撞角色了。”

        “都是緣分。”

        “本來還覺得有點希望，現在是真沒戲了。”俞霏不介意地打趣道。

        “就你會說。”

        俞霏和岑落算是同類型的演員，可甜可颯，戲路基本一致，所以試鏡時經常會碰到，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岑落出道早，俞霏小她五六歲，不過兩人看起來卻像是同齡的。

        俞霏性格大大咧咧，很是活潑，每次都很會調節氣氛。

        本來面試同一個角色的人都算是競爭對手，被她這么一說，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全都消失了。

        “上次成導的本子你也丟了？我還以為落落姐你能進呢。”

        俞霏畫完了，主動站起身走到一旁，岑落坐在椅子上開始化妝。

        成導那個戲，她本來十拿九穩，但那天頻頻走神，完全找不到人物狀態，一輪就被刷了。

        知道俞霏并沒有惡意，岑落溫和笑了笑，“可能緣分不夠吧。”

        俞霏也很有禮貌地沒有多問，轉了話題道：“不過我真的好想來這個劇組，我女神是女一號，要是能跟女神同臺飆戲，我做夢都能笑醒。”

        她雙手放在胸前呈許愿狀，滿眼都是星星。

        岑落隨口問了句：“女一號是誰？”

        “白晚卿呀！落落姐你不知道嗎？”

        岑落忽然轉頭，眼線筆在臉上畫出長長一道，她定定地看著俞霏，“白晚卿？”

        “嗯啊，怎么了？”

        化妝師邊擦多出去的眼線，邊插了一句，“女一是剛換的，岑落不知道也正常，在沒有官宣前臨門截胡，這在娛樂圈都是日常操作。”

        俞霏氣鼓鼓地回懟：“王姐你可不能這么說我女神，我女神剛回國，更適合這個角色，劇組自然要選最好的，而且之前的女一不是被爆出黑歷史了嘛。”

        “所有的事都這么湊巧，要說背后沒有操作，可能嗎？而且這白晚卿一回來就和商謹丞約了燭光晚餐，狗仔拍的清清楚楚，根本就是傍金主。”

        “我女神命好不行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論著正反，岑落的耳邊卻嗡嗡地，她按了按心口，真疼。

        商謹丞你真可以，舍得對白月光下這么大手筆。

        所有人裝扮好后，來到試鏡場地，封導給她們講戲。

        “都看過劇本了吧，今天這場戲，女二是由姑獲鳥幻化成人形的妖精，是男主的愛人，但男主由于轉世已經遺忘了她。魔族來偷襲，男主誤會女二是叛徒，將她推入火海，女二眼睜睜看著自己守護了千年的男主，帶著另一個女人離開，最后魂飛魄散。”

        這其實是女二的最后一場戲，感情已經鋪墊到最極致，要求演員有非常高的共情能力，試鏡就這么高難度，幾個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劇本里，女二曾把自己的一片羽毛送給男主，但她沒告訴男主，這是她的精魄。

        而她留給男主的羽毛，被男主用來保護女主，擋了致命一擊，同時也讓女二魂飛魄散。

        所以真正害死女二的，是她不顧一切守護的愛人。

        “女二愛得也太慘烈了。”俞霏有些動容，小聲地說。

        被愛人遺忘，又被信物所傷，岑落凄慘地勾了勾嘴角，這不就是她的真實寫照么。

        “準備好了的話，那就抽簽開始吧。”

        導演發話，幾人抽簽，岑落抽到了4號，最后一個試鏡。

        她臉型精致小巧，很適合古裝扮相，眉眼清純又不乏美艷，女二最初嬌俏活潑，到最后凄慘死去，這樣復雜的感情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體現。

        “來，開始——”

        此時女二已預感到自己的結局，卻還不肯死心，對著遺忘了自己的愛人卑微地乞求一線生機。

        岑落站在場地中央，面對著想象中的人，聲音沙啞，“姑獲鳥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你棄了我，便是叫我生不如死。”

        岑落倔強又絕望的眼神中，忽然出現了商謹丞的臉。

        “你如今如此傷我，要是以后想起，你會不會難過？”

        她踉蹌地往前走了一步，身上帶著的威亞一下子把她拽到半空，又跟著計算好的弧度摔在地上。

        “啊……”岑落身體重重砸在墊子上，她蒼白的臉上全是冷汗，眼里是帶著血的眷戀：“別走……”

        商謹丞一臉決絕地看著她，“我絕不會難過！叛黨余孽，死不足惜！”

        “不要走！”她在地上用力往前爬，撕心裂肺地喊：“你不要走！”

        她看到商謹丞抱住了白晚卿，細心護在懷里，越走越遠。

        “不——”

        伴隨著一聲泣血的啼哭，一直在眼里打轉的淚水不遲不早，恰好在岑落的臉上劃過。

        在高清的試鏡鏡頭里，呈現出絕美的畫面。

        “卡！”

        封導看著監控器里的畫面，忍不住鼓掌，“演得非常好！岑落，就是你了！”

        岑落猛然回過神來，趕緊擦了擦眼淚，小金扶她起來。

        俞霏也在一旁抹眼淚，“落落姐，你演得也太感人了……我都忍不住為你感到心疼了，這個女二的角色，舍你其誰。”

        岑落淡然地笑了笑，跟導演道謝，又和每一個人禮貌打了招呼。

        其實剛才落到墊子上那一下砸到了右手，現在她都疼木了，眼前一片恍惚光影。

        小金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正打算把送岑落去醫院，沒想到封導發了話。

        “岑落，晚上劇組的人一起吃飯，有白晚卿，男女主角正好都去。”

        小金正準備回絕，“封導我們……”

        “好呀，求之不得。”

        岑落毫不猶豫地答應，而后笑了下，“封導，不好意思，我先去個洗手間。”

        一到洗手間，岑落就腿軟地靠在了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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