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老四，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冷不丁地從鬼四的聲腔里里傳出一連串嘶啞的嘲笑，一張青面獠牙的惡鬼臉一閃而過，突然變了個妖似的。

        深慧大驚，連忙提醒道：“不好，這妖有古怪！”

        清虛和璇玉緊步靠攏，和深慧并行對峙面前的大妖。

        鬼四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的傷痕，看著手指上的血珠，冷嗤一聲，“玩玩而已，再怎樣也輪不到你來嘲笑吧。”

        倏然，鬼四的臉變成銅鈴眼張孔鼻的羅剎臉，長角紅發，鼻翼耳垂各帶著一只大銅環，張著青黑的大嘴說道：“老四，老三說得沒錯，不可輕敵，我們共用一個身體，一傷俱傷，切不可胡來。”

        羅剎臉一瞬間變回白面書生臉，鬼四嚴肅道：“我知道，大哥。”

        青面惡鬼臉再度出現，頗為氣急敗壞：“老四，你叫他大哥怎么不喊我三哥？你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白面書生臉搶回身體，既傲且蔑，“誰叫你樣樣不如我，叫你一聲‘老三’已是給足了你面子。”

        清虛看這妖怪一會兒變一個臉孔，說話口氣完全不把他們三人當回事，只覺得心頭發虛、煩躁不安，一邊戒備一邊察看周圍脫身逃走的可能性，悄悄靠近璇玉，低聲道：“師妹，這大妖實屬罕見，我們恐不是他對手，待會我擋在前頭，你見機逃走，有多遠跑多遠！”

        璇玉面色凄涼，眼中既驚且怯，口中急道：“師兄，你說什么呢？我們說好要生死在一起，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師妹，聽話！”

        “你不走，我也不走。”

        “師妹……”

        清虛和璇玉互相關心彼此，此間情意不言而喻。

        “兩位道友，”深慧打斷他們，深吸一口氣道，“現下形勢不容樂觀，須打起萬分精神，我們齊心協力定能除去妖怪。”

        清虛回過神來，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老和尚，可師妹這邊正是需要安撫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空氣，氣浪一道賽一道，摧枯拉朽般震倒一片。

        大妖脖子上的臉變成倒三角形、氣急敗壞的女人臉，尖嘴利牙，眼眶漆黑，吐著一條細長的紅舌頭，像一條絲滑靈活的泥鰍，對著清虛和璇玉聲嘶力竭地大喊：“為何他們貼那么近？為何他們說那么親密的話？他們是什么關系？那個干瘦的女人哪里比得上我？啊啊啊啊啊——為何那個女人的臉長得比我好看？我要撕碎她的臉……”

        音浪夾著莫名其妙的嫉恨一波高過一波，比海嘯還讓人難以抵抗，清虛三人早已被震飛三丈遠，而老遠樹枝上的白露晞差點被擊散魂魄，緊抱樹干才不至于被余浪吹走。

        “這到底是什么妖怪？一會變一張臉，變臉術嗎？”清虛扶著胸口錯愕不已。

        深慧思索道：“我聽先師曾說過，大山之中有諸般妖魔，其中有一妖為山石草木成精，一體四面，不懼天威，以邪術提升妖力，名為魑魅魍魎。”

        “魑魅魍魎？”清虛震驚，“四個妖一個身體？”

        “沒錯，平日里以魅偽裝成書生模樣，欺騙誘惑他人，然后加以殺害。”

        “難怪柳員外的千金會上當受騙，柳府幾十號人全都了無消息，好個惡妖，殘殺如此多無辜之人，罪大惡極！”

        璇玉的道行比其他兩位都低，幾次三番備受攻擊，體力已不支。她靠近清虛道：“師兄，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體力消耗不少，對方不止一只妖，而是四只，妖多我寡，時不利我。”

        清虛道：“師妹，還是那句話，你有機會就逃走，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那你呢？”

        “我帶你出來，自然希望你能活著回去。”

        “師兄，先別說這些，你看那妖……”

        清虛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馬睜大了眼，鬼四的身體逐漸獸化，一匹龐大的黑色野豬體態赫然出現在前面，人頭已變成青面獠牙的惡鬼臉，氣勢洶洶地沖向三人，嘴里一連串興奮的哼唧。

        那碩大的黑豬蹄奔踏在地發出沉悶的“砰砰”聲，想也知道一旦被踩上會是怎樣血腥恐怖的場景，要么血肉模糊非死即傷，要么頃刻間成為一攤肉泥。

        “快跑！”清虛大喝一聲，大力推開璇玉，已恢復妖身的鬼三從他們中間沖撞而過，蹄飛塵揚，長而有力的豹尾在空中像鞭子一樣甩來甩去，得意之余又添殺傷力。

        鬼三見沒有傷到他們，轉身沖向璇玉，口中大呼：“啊哈哈哈，老子肚子早就餓了，細皮嫩肉肯定好吃！”

        清虛執劍殺過，被鬼三一頭撞開，他的頭顱竟比金屬石器更硬，璇玉嚇得癱坐在地，眼見必死無疑，深慧當即拋出黑缽，缽口對準鬼三，雙手合十口念伏魔咒。

        一束環繞經文的金光將鬼三困住，呼哧、怒罵聲從帶著尖利獠牙的嘴里不停地冒出，深慧充耳不聞，穩如泰山。

        清虛見機立馬將璇玉帶起，躲到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再看向深慧，欽佩道：“果然是得道高僧，有真本領！”

        “師兄，我們現在怎么辦？”璇玉余驚未消，害怕、恐懼充斥著整個四肢百骸，身上像得了寒癥不受控制地顫抖。

        清虛察覺到她的狀態，握緊了她的雙臂，沉眸低聲道：“趁此現在，你趕緊逃吧。”

        “那你呢……”

        “我掩護你，別耽誤時間，快走！”

        清虛向后一把推開璇玉，背對著她：“深慧大師那邊我會去交代，你不要有任何愧疚之心，好好活著！”

        白露晞眼觀全場，看戲看到現在，對這對道侶屬實有些無語，按理說打不過逃跑不失為一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他們是三人同盟，講點道義的話，好歹通知一聲老和尚啊。

        隨即搖頭冷笑，道義？她一個被害死的冤魂有何資格評價？復仇才是身負仇怨的厲鬼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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