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郁丞手顫抖了一下。

        房廣元的聲音驚喜地傳過來：“郁丞？是你嗎？”

        背景里有人在召喚他，房廣元說了一句“我有點事先接個電話”，7秒鐘過后那頭就安靜下來。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你現在在哪里啊？對不起，我……”房廣元說。

        郁丞捏了捏手機，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有錢嗎？”

        房廣元一頓，說：“我有錢。你需要多少？”

        房廣元很有錢。郁丞慢慢地反應過來了。

        就好像霍明決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房廣元跟他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霍明決能面不改色地拿出好幾百萬，那房廣元是不是也能……

        一個陰暗的念頭，在郁丞心中滋生。

        然后郁丞猛地驚醒。他不能這樣。

        “你需要多少錢？”房廣元在那邊問：“兩百萬夠不夠？”

        為什么對于這些人來說，錢就這么不值錢呢？

        郁丞有一點不明白了，難道他多聽了一個“萬”字。

        郁丞忽然覺得手機發燙。

        “沒有，不需要錢。是我打錯了。”郁丞匆忙說著，掛斷了電話。

        房廣元愣了愣，盯著已經斷線的手機。

        朋友從房間里走出來，問房廣元：“你在干嘛？大家都在等你。”

        房廣元回過神來，說：“沒什么，就來。”

        郁丞找護士詢問，知道霍明決幫自己墊了五萬塊。

        ——郁丞媽媽的手術還沒有排期，預繳費用也沒法繳太多。

        郁丞松了一口氣，五萬塊，還有辦法。

        他最后借了網貸。

        如今的網貸平臺真是太方便了，郁丞拿著身份證拍了幾張照片，既然就輕輕松松地換到了六萬塊錢。

        網貸是不好的，郁丞知道。十幾年前，鎮上有很多借高利貸的，最后還不上，被砍斷手腳。

        哪怕是現在在網絡上隨手一刷，也能刷到網貸的危害。

        利滾利、還不起、社死……

        郁丞看著賬戶里的余額，手都是顫抖的。

        可是跟這些比起來，欠霍明決的錢更加令人不安。

        郁丞帶著銀行卡和錢，來到了王秘書給他的地址。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旅社。

        這個鎮上也沒有更好的酒店了。郁丞看著這破敗的外表，總覺得霍明決肯定住不慣。

        郁丞敲響房門，聽見里面傳來霍明決的聲音。

        “誰？”

        郁丞咬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地說：“我……”

        然后房門就被拉開了。

        霍明決一臉慍色，手里端著一杯水，說：“你想通了？”

        房間很逼仄，床單上似乎還帶著洗不掉的黃色污漬。霍明決的西裝隨意地掛在椅背上，郁丞沒來由地覺得這件西裝很可憐。

        “愣著干什么？進來。”霍明決這樣說著，退讓幾步，讓郁丞走了進來。

        郁丞怯生生的。

        身后的門關上了。

        郁丞被關門聲嚇了一大跳，霍明決說：“你干什么總是這樣，像個小兔子。”

        說著，霍明決還摸了摸郁丞的耳朵。

        一陣電流從耳廓處傳來，經過全身。

        郁丞沒來由顫抖了一下，大聲地說：“你干什么！”

        霍明決剛才穿著一件白襯衫，現在已經把白襯衫解開了頭兩顆扣子。

        霍明決挑了挑眉，說：“我以為你到這里來，已經做好了準備。”

        準備，什么準備？

        郁丞有些迷茫，然后說：“我……我是來還錢的。”

        “還錢？”霍明決的動作停止了。

        郁丞拿出銀行卡，遞給霍明決。霍明決不接，他就擺在桌子上。

        郁丞說：“卡里的錢我都沒有動過，好像還有利息，不少呢。”

        “你在醫院幫我繳費的五萬塊錢……我微信轉給你？”

        說著，郁丞拿出了手機，操作著什么。

        郁丞是從來不懂得撒謊的，霍明決好像終于讀懂了這一點。

        他說要還錢，就是真的要還錢，而不是欲擒故縱。

        霍明決一把抓住郁丞的手腕，說：“我不缺錢。那些錢給你就是給你了。”

        郁丞說：“可是……錢很難賺啊……”

        郁丞的眼神很失落。

        他知道錢有多難賺，也就知道這些錢有多燙手。

        拿了這么多錢，一定要交換出去很寶貴的東西吧。

        自己失憶之前，究竟交換出去了什么呢？

        霍明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說：“既然知道錢難賺，那為什么不選擇簡單的方法？”

        霍明決伸出手，伸手勾住了郁丞的衣擺。

        郁丞按住了衣擺，漲紅了臉，說：“我不是來做這種事情的！”

        霍明決停頓了一下。

        “一次五萬。只需要三次，你媽媽的病就不用愁了。”不知為何，霍明決說出了這樣的話。

        郁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說：“在你眼里，什么東西都是可以用錢買到的嗎？”

        這一瞬間，郁丞覺得格外屈辱。

        霍明決說：“你覺得呢？”

        郁丞沒有說話，而是陷入到巨大的混亂之中。

        他逐漸覺得，這個世界好像跟自己以為的不太一樣。

        就在這時，郁丞的手機亮了一下，是房廣元發來的微信消息。

        【錢收到了嗎？不夠跟我說。】

        霍明決和郁丞都看到了這條消息，郁丞愣了一下，不知道房廣元是什么意思。

        霍明決卻在這一刻暴跳如雷，說：“你要還我的錢，是找房廣元借的？”

        郁丞說：“是又怎么樣。”

        霍明決咬牙切齒，說：“很好。”

        “你知道房廣元要什么嗎？他會跟別人結婚，還要你當他的情人。他父親就是這么做的。他從來沒有跟你告白，也不會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找他借錢，等于搭上了你的后半生。你永遠不能在人前露面，只能被他金屋藏嬌。這是你想要的嗎？”

        郁丞睜著大大的眼睛，并沒有什么反應。

        霍明決看著郁丞這幅樣子，不知為何怒火中燒。郁丞就這么蠢，連自己面臨著什么都不知道嗎？

        霍明決繼續說：“我要的不多。一些短暫的快樂，下床之后互不干擾。你喜歡我不是嗎？這筆交易對你來說很劃算。”

        霍明決聲音平淡沒有波動，卻不由自主拿出了商業談判的口氣和氣場。

        果然，郁丞被這一串話語砸得無法反應，只能眨了眨眼睛。

        霍明決繼續說：“小醫院醫資力量不足，你媽媽的病去a市治，應該會有不錯的效果。你沒有考慮過嗎？還有你妹妹，這樣的家庭條件，對她的學習成績是拖累。據我所知，她成績很好，有望沖擊那兩所學校的吧。”

        霍明決很懂人心。

        說到這里，郁丞睫毛顫動了一下，他終于明白，有錢意味著什么了。

        “霍氏有自己的醫院，護工方面不用擔心。而霍氏集團還有長期資助貧困生的項目。如果你喜歡，還可以另外成立一個項目。”

        這些不需要思索，霍明決就能脫口而出。

        想要的東西、手中的資源……這兩者如何轉化，霍明決真是太清楚不過了。

        他從貧民窟離爬起來，手中籌碼不多。正是靠著一次一次算計，才爬到現在的位置。

        郁丞的眼睛看著霍明決，又好像沒有在看霍明決。

        郁丞說：“所以，我要陪你睡幾次？”

        達到目的了。

        可霍明決看著郁丞空洞的雙眼，忍不住想：自己要的，真的是這樣子的郁丞嗎？

        ·

        郁丞疲憊地離開小酒店。

        霍明決說要送他回去，郁丞拒絕了他。

        既然是下了床不認人的關系，那么就不應該有額外的接觸。

        聽到這一句話，霍明決的氣場又沉了下來。

        “你想穿成這樣出去？”

        郁丞的衣服已經都爛掉了。

        郁丞沒有說話，也不去看霍明決。于是霍明決給王秘書打了個電話，讓王秘書送套衣服過來。

        王秘書沒想到郁丞這么快就屈服了——霍總下定決心要得到的東西，是一定會成功的。

        然后呢？

        王秘書說：“要我送郁先生回去嗎？”

        霍明決說：“不用。你去處理轉院的事情，跟顏鴻朗對接。”

        王秘書立刻反應過來，說：“是。”

        霍明決去開車，讓郁丞坐在副駕駛上。

        郁丞倒是乖乖照做，可側頭看向窗外，一點兒也不給霍明決眼神。

        霍明決心里悶悶的，明明得到了，明明郁丞聽話了，可為什么……

        “系好安全帶。”霍明決發動了車子。

        王秘書早就把郁丞的家庭地址發給霍明決了，霍明決一路飛馳。

        一路上，霍明決的車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這樣的豪車，在z市實在是罕見，尤其還掛著a市的牌照。

        現在人都知道，a市的牌照分級，霍明決的牌照是優先級最高的那一種。

        到了郁丞家門口的小巷子，霍明決的車子進不去了。

        霍明決剛一停下，郁丞就自己下了車。

        車門輕輕關上，郁丞分給車門的眼神都比給霍明決的多——這車太貴了，郁丞怕出了問題，賠不起。

        霍明決下了車，抓住郁丞的手腕。

        這手腕太細了……也不知道郁丞是怎么長大的。

        霍明決把人壓到車上，說：“把我當司機？送到家門口就跑？”

        郁丞眨了一下眼睛，露出某種脆弱的姿態。

        郁丞腦袋側向一邊，說：“那你要什么……”

        郁丞穿著王秘書新買的衣服。

        是霍明決喜歡的品牌和款式。

        霍明決聞了一下郁丞脖子上的味道，不由自主地親了下去。

        郁丞猛地握緊了拳頭。

        “哥……你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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