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說你大雪寒天的，不在家里，跑到我單位找我干什么？下午我還要開會呢。有啥不能直接說的，還非要讓我回家啊？”
馮明達被陳大秀連拖帶拽地從守備區團部一直拉回了家，他問了一路，老太太死活就是不說到底是為了什么事：“娘，這都到家門口了，你總能說了吧？”
陳大秀抹了一把淚眼：“你娘都快叫人欺負死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老太太一直到了家門口，這才演起了苦大仇深的戲碼：“你爹死的早，我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哥仨拉扯長大，現在，咱們家就屬你最有出息，在守備區當了干部，娘就尋思跟著你過，總歸是不能再讓我這老婆子受人欺負，可你媳婦……”
馮明達自小沒了爹，陳大秀是又當爹又當娘，帶大了他們哥們仨，從前過的日子苦不堪言，如今，他有了出息就想著把老娘接到身邊來照顧，也好讓老娘有個安穩的晚年。
可守備區工作忙，前些日子山上又鬧了狼，巡山的工作就交給了他們團，這半個月他都吃住在部隊，壓根就不知道家里出了事。
現下聽自己老娘這么一說，還以為是邱素蘭給他老娘氣受了。
當即，馮明達一腳踹開了家門，怒聲道：“邱素蘭，你咋惹咱娘生氣……”
剛進門，他話音戛然而止，瞅見的卻是江寧和宋明恩。
馮明達愣了愣：“你們咋在我家？”
江寧眸光深深地看了一眼馮明達，這位馮副團長，江寧還是聽說過的，大老粗一個，還是家屬院里出了名的大孝子。
只不過，這孝……愚不可及。
陳大秀可是將兩面三刀這個詞表現的淋漓盡致，在外她是獨個兒養大了三個兒子的堅強的母親，家里家外一把抓，可對內……
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當年她婆婆是怎么搓磨她的，她就怎么搓磨邱素蘭。
特別是這些年，邱素蘭就只生了馮梅花這一個閨女，陳大秀是怎么看她，怎么不痛快。
江寧清冷笑了笑：“我們要是不在，馮副團長今天回來就不是來質問你愛人怎么欺負你媽了，而是來給你愛人收尸了。”
聽了這話，馮明達的臉色變了變，這才注意到炕上虛弱至極的邱素蘭。
“素蘭，你這是咋了？生病了？”馮明達的態度軟了點，走到炕邊去看邱素蘭。
馮梅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撲簌簌地落下：“爸，我媽都快讓我奶給錢欺負死了！”
馮明達皺起了眉頭，剛才自個兒的老娘可是說素蘭欺負她來著。
看看炕上的媳婦，再看看自己老娘……
馮明達也明白了：“娘，你把素蘭咋了？”
“我，我能把她咋了？”陳大秀理不直氣也壯：“家里沒有柴火了，我就讓她山上撿點柴火回來，她就躺在炕上躲懶裝死，我就沒見過她這么懶的媳婦！！”
自己媳婦是什么樣的人，馮明達還是知道的。
他剛才一聽自己老娘被媳婦欺負了，也是一時心急，才會踹門質問媳婦。
這會兒冷靜了下來，才記起來自己媳婦是個啥樣的人。
馮明達扭過頭看向了陳大秀：“娘，素蘭不是這樣的人。”
“啥不是！哪不是？”陳大秀把兒子找來，就是為了有人能給自己撐腰：“你剛才都沒瞅見，她還讓江寧拿針扎我呢！”
馮明達被嚇了一跳。
這婆媳兩有點矛盾，有點摩擦，也是能夠理解的，可江寧一個外人要是參合到里面來，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馮明達皺起了眉頭看向了江寧。
江寧嗤之以鼻，冷然一笑：“沒錯，我的確是要用針扎她，馮副團長，那你麻煩你問問清楚，你母親到底做了什么？”
馮明達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他怎么聽江寧嘴巴里說出來的“馮副團長”怎么覺得刺耳，好像是在調侃他似的。
“吱嘎”馮梅花端著藥碗從灶間里走進了屋，馮明達立馬開口問：“梅花，你媽這是咋了？”
江寧從馮梅花的手里接過了湯藥碗，朝她努了努下巴。
馮梅花明白了江寧的意思，點點頭，看向了馮明達：“爸，我媽小產了！”
小產了？！
馮明達愣住了。
他連自己媳婦什么時候懷孕了都不知道。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馮梅花又道：“要不是江同志及時把我媽送到縣醫院做了手術，你現在都看不見我媽了，我媽才從醫院回來沒兩天，身子虛弱的厲害，我奶就逼著我媽大雪天的上山撿柴火……”
馮梅花替邱素蘭委屈，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我媽剛才回來的時候，都……都……”
她走到了炕邊，掀開了邱素蘭身上蓋著的棉被。
邱素蘭的血已經滲透了棉褲，染紅了一片，最直接的感受，可要比任何的語言來得更加震撼人心。
馮明達看見自己媳婦褲子上的血，被嚇得不輕：“這……素蘭，你什么時候懷上的孩子？！”
他這段時間太忙了，家里也沒顧得上，并不知道自己媳婦什么時候懷孕的。
江寧扶起了邱素蘭。
邱素蘭虛弱的厲害，仿佛連開口說話都困難，勉強喝了一碗藥，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
不提孩子還好，提起了孩子陳大秀又來勁了：“都怪你，你要是不鼓搗我兒媳婦上縣醫院，我的孫子能沒了么？！你還有臉提！”
馮明達不知道這里面的事，詫異地看著江寧。
“你還怪江同志！”馮梅花立馬站出來維護江寧：“要不是你一大早推了我媽，我媽怎么會撞到了桌子？！這一切都要怪你！”
馮明達也算是聽明白。
這件事從始至終都和人家江寧同志沒有任何關系。
“娘！”馮明達轉過頭，大聲喊了一聲陳大秀：“出了這么大的事，你……你咋還能！”
“我……我咋了！”陳大秀梗著脖子：“就是撞了一下而已，哪個女人有這么金貴了！我生你的時候還摔倒過呢，你不還是長了這么大的體格子！”
馮明達心里沒有任何人能比從小拉扯他長大的老娘更重要，他但還是明白事理的，并沒有順著他老娘的意：“這件事不怪江同志。”
江寧在一旁看著，從馮明達的話里妻子的命，孩子的命，都抵不上他娘，這樣的男人，她鄙視他。
她覺得沒有必要留在這里看這家人唱大戲，給邱素蘭診了個脈，看著她沒事了，便起身準備離開。
在經過馮明達身邊時，江寧微微挑了一下眉：“馮副團長，好好解決家事。”
馮明達眉頭緊皺成個“川”字，守備區里天天都有人叫他馮副團長，可這四個字從江寧的嘴里說出來，他咋就覺得這么別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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