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顆星
“培誠大師,好久不見!
面前的人并沒有回話,只是垂眸捻著手中的佛珠串。
他的模樣并沒有變化,只有眼尾的皺紋加深了些許,那一身袈裟也還是與他初見時那件,只不過整個人比之一年前更有精氣神,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佛氣養人。
“這池家小小姐的身體這么不好?走哪兒都需要帶上你?”
我心里有些不屑,不過是個和尚,或許懂些藥理,怎么會被池也那老匹夫奉為上賓。
我話音一落,他便停了捻珠串的手,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不過一眼,就讓我心停了一拍,下意識收回了許多驚世駭俗的話。
我許久沒見過這般心無旁騖的眼睛,就像一面鏡子,倒映世俗的丑陋。
“池姑娘頗具慧根,是老衲的俗家弟子,至于她為何身子不好,實乃因果循環!
他并沒有因為妖妃這個稱號,就對我有偏見,只是感慨。
“月牙姑娘,不過才一年便是貴妃,這是許多人一生也無法達到的高度,都說人生路漫,有福有禍,但看姑娘,竟然只有福報,并無禍根。”
他笑了笑,眼尾的褶子更加明顯,“一切都是定數罷了。”
我忽然憶起了雪婼說的話,心仿佛被人揪緊,我揮手讓七襄將培誠大師帶走,一個人趴伏在榻上大口呼吸。
池昌普為什么要殺他的老師殷明勤,是因為與蕭景從做了交易,將我從冷宮中弄出來,他讓董長明認我為女,是因為想讓我當貴妃。
他以為我喜歡上了蕭景從。
我不知道他在前朝遭受了什么,但是后宮明明那么多人不喜歡我,卻沒一個人來找我麻煩。
是因為池月遙。
是因為他。
“娘娘,培誠大師去看池姑娘了,池姑娘自冬日以來,身子便不好,是思慮過度……娘娘!”
這是我昏迷前聽見的最后一句話,確實,思慮過重是會導致身子不好,
我醒來的時候是下午,雪婼坐在一旁,看樣子來了好一會,她近來和我走的近,有什么消息也會和我聊,有些也能逗得我笑上一小。
“娘娘,聽說皇后娘娘有意向池將軍與永宜公主牽線呢!”
她講得起勁,絲毫未注意到我寒下來的臉,“聽你的語氣是覺得他們般配?”
她顧著樂呵,眼里是難得一見的喜色,“我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在西樓放風箏,周圍的婢女都識趣地退下了,郎才女貌,確實是一對……”
“出去!”
我將榻上的靠枕向她扔去,打翻了她手邊的茶,淋了她一身燙水。
“滾!”
她在我癲狂的模樣下連忙下跪,也不敢呼痛,行了一禮快速地退下。
我快速收拾好了自己,便往西樓趕去,心里全是被背叛的痛苦。
池昌普絕對不能喜歡別人,這是我最后的念想,如果他從我的東西,變成了其她人的東西。
那么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隔得很遠我就看見天上飛的那只鴛鴦風箏,它在我眼中是如此刺眼,如果此刻我手上有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它刺下來。
踏碎踩爛。
我往他們所在的亭臺水榭奔去,卻又在看見蕭曇棋的那張笑臉時,停了腳步。
她具體說什么我沒聽見,只看見她拿了一只荷包遞給他,他推托幾次后,將荷包收下了。
我怨毒的目光射在他們兩人身上,蕭曇棋像是察覺到我的目光,往我的方向看來,被昌普側身擋住。
我直直地對上他的眼,隨后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是在香榭橋底被他拉住的,我用勁甩,并沒有甩開他的手。
“那個荷包,里面裝的是我小妹的藥。”他說的有些急,握住我的手不斷收緊,“隨公主而來的太醫在心悸方面頗有心得……”
“荷包給我。”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東西給我。”
他將那荷包遞給我,我摸著上邊的紋路,看也不看將它丟進池子里。
他似乎已經料到是這種下場,沒有說話,香榭橋底只余沉默。
半晌,才有聲音響起。
“那日我沒來,讓你傷心了。”他的聲音有些輕,輕到如果我不是全神貫注地聽,就只能聽清他開頭的幾個字,后面的仿佛只在他唇邊存在了一會,又被吞進了肚子里。
“月遙的胎有些不穩,我托月見去給你傳信,但是她聽見姐姐有孕,一時心悸昏了過去,讓你等了那么久,很抱歉!
“那日,你來找我,是因為害怕我去打攪蕭景從和池月遙的春宵一夢嗎?”我有些艱難地將這句話問出,突然發覺與他已經不再是存粹的池昌普與月牙了。
這中間隔了很多,有大邾,有陂瀾,還有他的家人,或許從出巴難山的那一日起,我們就已經融化在山腳下了。
“月牙,你要相信,是我想你了!彼行┞淠,想必此時我所想,也正是他所想。
“其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當時我死在巴難山,便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你就還是那個在陂瀾城,笑得開朗的小女孩。”他向我走近,伸出手想要撫摸我的臉,又縮了回去,“月牙,我很久沒見著你笑了,這一切改變,我是罪魁禍首!
“如果你死在巴難山,我不會比在這里更好!蔽也恢罏槭裁磿f出這些刺激他的話,或許是想讓他記著我幼時悲慘的遭遇,又或許是想讓他清楚,他活著對我有多么重要。
我們很久沒有這么‘和睦’的相處,我給他講了在陂瀾軍營的生存之道。
比如要裹緊衣服,比如要狠。
對于那些色瞇瞇打量我的人,我會給他們最差的馬,他們基本上活不到回戰場,時間一久,他們便懷疑是天神的懲罰,所以也不敢對我動手動腳。
除了其木格。
“昌普,如果你死在雪地,我很有可能會嫁給其木格,萬一他也死了,我就會嫁給下一位將軍,直至我老了,我死了!
我猛地抱住他,甚至想象地到我蓬頭垢面,老年殘喘被拋在雪地里,等禿鷹來分食我的肉。
“所以昌普,不要死,就當是可憐我,我已經習慣了你,不要將我拋開!
我在他懷里發抖,這一年來的噩夢一一從我腦海里閃過,我并沒有騙人,我確實夢魘,每夜都望著床頭那盞燈,燈火燃盡了,大概就是天明了。
“我永遠不會拋開你。”他終于重新擁住我,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我在他懷里嗚咽,他又像從前那般笑著哄我,“別哭了,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我委屈地抬頭,惡狠狠道,“我不許她們喜歡你,如果我知道有誰覬覦你,我就殺了她,我也不許你靠她們那么近,如果你膽敢喜歡別人,我就……”
我將接下來的話吞入腹中,在他的苦澀的神情下吻了上去。
算了,我總是愛說狠話的,我哪里又舍得他死呢。
不知何時被他反客為主,我被他抵在石壁上親吻,他吻遍了我的臉,那濕熱的唇從眼角滑到唇角,慢慢來到我的頸窩,燥熱的鼻息噴在我身上,身后冰涼的石壁讓我打了個冷噤,他將我擁得更緊,披帛飄進了池子里,有魚穿梭其內追逐嬉戲。
不知何時我被他抱到了臨水岸的巨石上,水面倒影著我們的身影,他被我散了發冠,青絲垂散,我的模樣也好不到哪去,衣領滑至肩處,肌膚上盡是吻痕。
“如果我們被人發現,會怎么樣?”我攀著他的肩,蹭著他的臉問道。
他微微抬起頭,含情目里水光瀲滟,他只思考了一會,又將我抱住,“罪在我一身,你只管推給我,董家最為護短,你會無恙的!
我笑著搖頭,聽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湊上前去輕吻他的唇角,“我覺得做亡命鴛鴦,比做貴妃好。”
我話音剛落,那腳步聲也停了,一個震驚的聲音響起。
“你們在做什么?”
昌普瞬間脫下外衫罩在我的頭頂,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了,我從縫隙中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是聽聲音,還是將她認了出來。
——蕭曇棋。
“昌普哥哥,你們在做什么?”她的語氣輕顫,視線在我倆之間來回打量。
“公主殿下,天黑路滑,早回閣樓吧!
昌普的聲音還帶著喑啞,濃濃的□□撩人,他不急不緩地撿起地上的發冠,將青絲重新挽好,又回到石頭上來,將我抱在懷里。
我這才驚覺,這石頭確實又硬又冷,沒他懷里舒服,我順勢就在他懷里選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可惜這頭頂的的衣服有些擋視線,只能透過一點縫隙看見蕭曇棋的表情。
我覺著不過癮,伸手想去撩開,被他捉住握緊。
“你們……你們……”她看見我們的親昵姿勢,再忍不住委屈哭出來,“昌普哥哥,我以為你是不近女色,原來只是不喜歡我。”
“她是哪個宮的宮女,她能有我漂亮,有我能帶給你地位榮耀?”她想上前一步,又將腳縮了回去,抹了一把臉說道,“你將她放開,我就當今日不曾見著此事!
她這話說得慷慨,我向昌普望去,只能看見他堅毅的下巴,蕭曇棋見他沒說話,眼帶希翼地誘哄道,“你若真喜歡她,那等我們成婚過后,便把她納進府邸,封……封個貴妾,我……我也是能接受的。”
我內心嗤笑不已,誰稀罕當個貴妾,更不想去你公主府,伏低做!
突然身子一輕,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昌普便將我橫抱起來,我趕緊抱住他的脖子,害怕自己跌了下來。
他并沒有什么猶豫地離開,只有極輕的說話聲伴著蕭曇棋低聲啜泣的聲音在香榭橋底回蕩。
“她是我的妻,公主若還想再逛逛,便容我們先退下了。”
昌普的腳步很穩,等得走遠了,我才將頭頂的遮擋物拿開。
“我真的是你的妻嗎?”我笑著問他,他有些疑惑,“月見那丫頭,沒將東西給你嗎?”
他停住了腳步,問道,“月遙有孕那一晚,你約我在畫樓見面,我來不了,就拜托月見將東西帶給你,你沒收到嗎?”
我搖了搖頭,他臉色一下繃緊。
我回想到那個一直跟在池月遙身旁的小女孩,確實臉色蒼白,五天一小病,兩天一大病,連避暑也要帶著大夫。
我試探地說道,“或許是因為她身子不好,想著身子好點再給我!
“或許吧!
他說完抱著我繼續往前走,我看他臉色沉沉,也就不好再問他盒子里的東西。
甚至于還忘記了,飄在池里的那張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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