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第100章
李浩淼原本打算親送老太君和魏若等人回陽溯的。
但老太君卻說李浩淼到底位高權重, 若是他也隨著她們一起回去了,只怕會弄的太過隆重了。
到時反引得京城眾人側目。
李浩淼知道老太君此言有理,可他到底擔心魏若面嫩, 便讓自己的一個貼身小廝常喜跟在魏若身邊伺候。
這個常喜今年剛剛十一二歲, 他是前兩年被選到李浩淼身邊的。
一開始,李浩淼選他在身邊伺候就是為著他年紀小,可以直接進二門通報。
這樣一來,魏若有什么事就只管讓丫鬟交代常喜就是了。
也因此魏若等人對常喜都是極為熟悉的。
不過這兩年, 他年紀漸大了, 再進二門行走就有些不合適了。
李浩淼打算再過一年就把這常喜換到別的地方當差,他再另找那年紀小的小廝指派他在二門行走。
常喜自是知道自己再過一年就不能再進二門的了, 他也知道如果最后這一年, 自己表現好的話, 那么公爺必不會薄待他。
所以此次隨魏若去陽溯, 常喜自是十分的殷勤,對魏若比之秋云和蘭兒還要細心。
有他在外面照應著, 魏若這一路倒也沒覺出什么不便利。
她們是上午出發去的陽溯, 因為有女眷在,這一路總是走走停停的。
所以等她們到達陽溯時已是黃昏時刻。
此時已是二月中旬,陽溯正是一派生機勃勃之態。
老太君撩開馬車上的簾子,看了一眼外面的風景后對三老夫人道:“還是鄉下地方空氣好,這一到陽溯, 覺得呼吸都順暢了。”
“可不是嘛。”三老夫人聞言樂呵呵的笑道:“前兒個我和老爺好友家的一位夫人聊天, 她說她家老人之前在城里待著的時候總是這里也疼,那里也疼。后來她們送她去京郊莊子上住了一段時間。老人家再也沒嚷嚷著身子疼了。”
“如我們這樣的老人家, 確實更喜歡在鄉下地方待著。”老太君聞言也笑。
她們閑話間, 馬車已駛入安國公府在此地的祖宅。
祖宅里的管家得了主家的吩咐, 早早的就清理好了整個宅子。
待到小廝說公府的馬車已駛到了縣城時,管家及留守在此地的族人忙讓人打開了祖宅的大門。
老太君等人的馬車一徑直的駛向了二門。
和老太君同輩的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已帶著兒媳孫媳及眾婆子們在二門處等候。
看到老太君由三老夫人扶著下馬車,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連忙迎了過來。
兩方見面自然又是一番見禮。
等到眾人回到主屋時已是一刻鐘后了。
安國公府在陽溯的祖宅并不像京內的府邸那么華麗。
安國公府的始祖在翻修祖宅時曾說過,祖宅擺設一應以質樸為先。
因此魏若等人一進主屋,就覺得心思也跟著沉靜了下來。
眾人依著主次坐下來后,老太君含笑對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道:“你們兩個也都是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何苦要在這里等我們呢。等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七老太君聞言忙道:“嫂嫂已許久不回陽溯,我們做弟妹的怎么也要出來迎一迎才是。”
九老太君也說出來迎老太君是應有之義。
老太君聞言這才罷了,稍后她便將目光轉向了立于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身后的八老夫人婆媳身上。
八老夫人婆媳想是已經知道老太君此行是為了什么,她們雖在陽溯作威作福,可在安國公府的老太君面前,她們卻是沒有那么硬氣的。
看到老太君看過來,八老夫人婆媳嚇的臉色蒼白。
七老太君就沖八老夫人使了個眼色。
八老夫人心一狠,竟真的當著李氏眾多媳婦的面,帶著兒媳跪在了老太君下首。
她自覺自己已經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可老太君卻并不吃她這一套。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老太君讓她們婆媳在廳堂上跪了一會兒,方才不緊不慢的問道。
八老夫人和其兒媳原本想著自己豁出臉來跪了這一場,老太君會對她們客氣一些。
哪想到老太君竟一點顏面都不給她們。
八老夫人婆媳見老太君一幅讓她們自己承認錯誤的模樣,心中苦澀。
可她們卻不敢和老太君硬頂。
八老夫人只好主動開口承認錯誤。
“侄媳婦不該財迷了心竅,將容姐兒許給那楊南富商家里。”八老夫人低著頭道。
她滿心以為自己主動承認錯誤后,老太君會放過她。
可老太君卻知道八老夫人此時的承認錯誤不過是暫時的妥協而已。
一旦她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放了過去,那么日后八老夫人仍會像今日這般,先犯錯,待到犯完錯后再主動道歉以尋求原諒。
況且她此行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為了學田的事情,另一個則是為了小懲大戒了。
學田的事情雖也是八老爺家里惹出來的事,可那些事現在暫且可由三老爺在前面與他們周旋。
老太君現在要處置的就是八老夫人的事情,她是必不能就這么輕易放過她的。
不然族人們見她如此這般行事都不用受罰,以后行事必定是沒了顧忌。
不過此事雖是八老夫人所為,但老太君卻并不打算只追求她的過錯。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陽溯的女眷向來以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馬首是瞻。
無論是八老爺克扣學田出息一事,還是八老夫人許配容姐兒一事,都少不了她們兩位的縱容、默許乃至于支持。
她必要先殺一殺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的威風才是。
也因此,聽完八老夫人說話后,老太君并沒有理她,而是將目光放到了七老太君身上。
七老太君也是知道老太君年輕時的脾氣的,她看到老太君向她看過來,在心里暗道一聲糟糕。
“你八侄媳家里的事,你知道嗎?”老太君問七老太君。
七老太君見老太君果真當著滿屋子的晚輩的面發落她,不由得在心內叫苦。
她這些年在陽溯過慣了被人奉承的日子,倒是很久都沒被人指著鼻子說了。
七老太君抬頭見老太君正面色嚴肅的看著她,不由得心內生怨。
說起來她也是這么大年紀的人了,可她這位嫂嫂卻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
不過這些話,七老太君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當著老太君的面,七老太君還是恭敬的道:“回嫂嫂的話,八侄媳的事我也是剛知道的。”
“你是剛知道的?我可聽說容姐兒還未進京前,八侄媳就得意洋洋的和你兒媳婦炫耀,說這次容姐兒出嫁,她能從那楊南富商手里面撈到三萬兩銀子。怎么你兒媳沒和你說嗎?”老太君繼續面色嚴厲的問道。
她這話一說,七老太君臉色大變。
七老太君的兒媳九老夫人也站在老太君身后瑟瑟發抖。
老太君說完這話,見七老太君并不說話,便沖著她身后立著的九老夫人問道:“你可有和你婆母說過此事?”
九老夫人見老太君沖她發難,自也不好站在婆母身后了。
她從七老太君身后走了出來,后又默默的跪到了八老夫人身邊。
七老太君見老太君連十多日前的事情都調查出來了,自是知道她這位老嫂嫂是做足了準備過來的。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用裝傻這一招去對付老太君了。
七老太君只好站起來向老太君承認錯誤。
“嫂嫂,我是知道此事的。”七老太君對老太君道。
老太君聞言就伸手把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隨后她就斥責七老太君道:“你身為陽溯族里輩分最長的人,你夫婿又協同公爺執掌宗祠事物。對于陽溯的女眷,你是有著教導的職責的。你既知道此事,為何不派人去她們府上教導、勸誡?”
老太君這話的意思就是指責七老太君未盡到應盡的職責。
七老太君自也聽出了老太君的言外之意,且她不僅并未勸導過八老夫人,還示意兒媳跟八老夫人說她家今年既發了如此橫財,那么今年學田的出息就要多分給她們家一些。
老太君既知道了八老夫人和她兒媳說的這些私房話,那她們私下做的這些交易,她是不是也知道了。
這么一想,七老太君渾身直冒冷汗。
八老夫人原以為老太君會直接懲罰她,也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
且她想著她將孫女嫁給楊南富商這事看著雖大,但她到底已經這么大年紀了,又有子傍身。
老太君就算再罰她也罰不到哪里去。
等老太君離開陽溯后,有七老太君和九老太君照護著,她自可以像以前那樣逍遙。
可她沒想到老太君竟然不發落她,而是直接問責七老太君。
這下八老夫人就有些跪立難安了。
她是寧愿得罪老太君都不愿得罪七老太君的。
八老夫人很想出言為七老太君說話,可她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辯解。
這邊老太君見七老太君和八老夫人等人都不說話了,就對她們道:“既然你們都知道自己錯了,那我也就不多說了,一切按照家規處理吧。”
說完這話后,老太君就讓魏若帶人去宗祠請家規。
看到老太君讓李氏宗族的宗婦親去祠堂請家規后。
七老太君和八老夫人等人嚇到臉都白了。
她們本以為老太君只是口頭斥責她們一下,然后再讓她們閉門思過。
哪想到老太君竟要用家規來懲罰她們。
自來只有那犯下大錯的女子才會被族里按照家規來處置。
若是她們今日接了這懲罰,日后她們自己乃至于她們的子女要如何在李氏宗族中立足。
七老太君則想的更遠,若是今她因為不恪盡職守被罰了的話,那日后她要拿什么去管教陽溯族內的女眷。
思及此,七老太君白了臉頰。
女眷這里,老太君一來就直接震住了他們。
男人們那里,卻是沒那么順利了。
三老爺此次過來雖也是得了李浩淼的支持,且又有老太君隨同作伴,可他到底只是庶子。
七老太爺按照輩分來說又是三老爺的叔叔。
縱使三老爺拿出了八老爺克扣學田出息的證據,七老太爺仍是在一旁裝聾作啞,還說三老爺仗著國公府的勢力欺壓族弟,倒把三老爺氣的不行。
老太君是早知道七老太爺的品性的,她處理完七老太君和八老夫人等人的事情后,就讓人來前院書房傳話,說她有些倦了,讓三老爺先送客。
七老太爺和眾子侄們沒成想老太君竟如此的不給他們顏面,就這么直接讓他們走了。
但七老太爺敢在三老爺這個庶出子面前耍橫,卻一點都不敢和老太君抬杠。
他只好帶著李氏眾子侄們離開了祖宅。
等回去后,他聽七老太君說了在后院發生的種種,更是心中忐忑。
看這樣子,老太君是一點都不想給她們留顏面了。
且說這一夜,如七老太爺和八老爺這般仗著老太君和李浩淼等人不在這里,而對著陽溯族人作威作福的人家自然心中忐忑。
但那些素日里老實度日的人家,都是拍手稱慶。
大家都在說陽溯族里也該有個人過來革除利弊了,說七老太爺和八老爺這些人在族里鬧的也太不像了些。
總之,對于老太君此行,族內人反應各一。
這些反應倒也都在老太君的意料之內。
如那些被她觸動了利益的人家自然會很她,討厭她,巴不得她趕緊走。
而那些因為她此行從中受益的人,自然希望她能多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了。
不過老太君也并不想在這里多待。
她此行只有兩個目的,一為興除利弊,一為端正家風。
端正家風的事情,她已經借著八老夫人和七老太君的事情,殺雞給猴看了。
余下族人看到她因為此事,連陽溯族里輩分最高的七老太君都罰了,日后想必再也不敢為了錢財隨意決定兒女婚事了。
至于學田的事情,老太君也打算速戰速決。
她第二日就把七老太爺、八老爺、九老爺以及族里有名姓的男子都叫到了祖宅。
這里面七老太爺是協助現任安國公處理祠堂事物的人,也是這里除老太君外輩分最高的人了。
八老爺是負責族學事物的人,連帶掌管學田出息。
九老爺則負責祭田出息,九老爺也是七老太爺的兒子。
這三樣都是族里最能撈油水的地方。
老太君把這三人單拎了出來,縱是傻子也能看出老太君是要拿他們開刀了。
李氏宗族的成年男子眾多,也各有各的立場。
七老太爺和八老爺借著祖上勢把持著陽溯族里的事務,他們焉有不眼紅的道理?
老太君自是也看出七老太爺和八老爺等人在族里已是無人可依,才會如此干脆利落的處理他們。
她把眾人叫到堂前后,什么都沒多說,只是叫人拿出早已搜集好的七老太爺和八老爺等人克扣祭田和學田出息的證據。
看到這些東西,七老太爺和八老爺自是知道此時他們說什么也晚了,便做出了一幅任憑老太君處置的模樣。
老太君見他們也不辯駁,便說族規里有明確規定,如七老太爺和八老爺等人這樣的行為將如何處置。
這些事情由其余族老們按照族規處置便是。
眾族老們自然躬身應是。
老太君又說了她要重新丈量祭田和學田的土地,以后族里凡祭祀、供給、族學等事務,都由祭田和學田供給。
若是這些事物完成,有多的銀子,就抽出一部分作為酬勞于年底時給到當年負責掌管學田和祭田事物的那房人。若是還有多的銀子,就用剩下的銀子再買些田地過來做祭田。
此乃其一。
其二則是,她和公爺商量過了,若是只由一房人掌管學田或祭田,恐會出現監守自盜的情況。所以她們決定以后一應祭田及學田事物則按房流轉,族內老少則每隔三年檢查一下祭田和學田的賬務,這樣一來也可免了貪腐之禍。
老太君這話一說完,族中男子無不拍手稱慶,都說老太君英明。
老太君見無人反對,便笑著對他們道:“那既這么說定了,接下來的一應細則就由我們家三兒子和你們商議了。你們商定好了之后,報到京里告訴我們知道就可以了。”
聽老太君說完這話后,八老太爺忙道:“嫂嫂不在陽溯多住幾天嗎?”
老太君聞言搖了搖頭道:“人老了就開始認床了。出來幾天沒睡好覺,覺得哪哪都不舒服。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
她都如此說了,八老太爺不好再留她,又說讓她帶著三老夫人等人到他們府上做客。
老太君想了想道:“若是一家家的走只怕也走不過來,不走也顯得失禮。依我看,我們后日在祖宅設宴,延請族內老小,你們各自帶著家眷們過來便是了。”
八老太爺和眾子侄們連忙應是。
老太君又道:“我知道族里有些貧苦的人家并不在這里。我多年沒回陽溯,和他們也不熟悉。你們回去后讓家里人去他們家里知會一聲。無論如何,后日都要過來才是。”
八老太爺和眾子侄們知道她素來最是憐貧惜弱的,聞言連忙應了。
待到回去后,他們果讓家人回去通知了有些住的遠一些的貧苦族人。
眾人走后,三老夫人和魏若等人從側廳進來服侍老太君。
老太君早已和魏若說定了后日宴請族人的事情,見魏若進來就問她:“可是跟縣里的酒樓都說定了?”
魏若聞言便笑道:“已經讓管家和常喜去和那酒家說了,酒家說他們后日不開業了,只單接我們這一單生意。”
老太君聞言便道:“話雖這么說,這兩日你還是讓你身邊的人過去盯著些那酒家才是。后日闔族的人都會到場,若是在酒水吃食上出了什么差錯,可就惹人笑話了。”
魏若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聞言連連應是。
老太君又對三老夫人和五夫人道:“咱們帶來的人手畢竟有些少,你們還是要幫幫她才是。”
三老夫人和五夫人也忙應了。
老太君又看向清姐兒,她對清姐兒道:“到了那日,你可記得無論如何都要照看好兩個妹妹,并且到時你族內的姐妹們也要過來。她們雖然或貧或富,可從血緣上來講,都是你的姐妹。你萬不可一味的端著國公府大小姐的面子,在她們面前故作姿態。”
清姐兒聞言連忙應是。
老太君聞言便點了點頭,同眾人囑咐道:“后日的宴會一定要經心些,遇到那些家貧的族人,務必要同對待其他人一樣的去對待她們。咱們這樣的人家,不過是得了祖上的庇佑才比她們日子好些。可若是不知道惜福,仗著祖輩蔭萌,就瞧不起別人。不僅隨意給別人臉色看,說話還專揀人的心窩子,肺管子去戳的話,離那家敗之日也就不遠了。你們萬要記得我今日所言,日后無論是教子還是教孫,都要叮囑好她們才是。”
三老夫人和魏若等人聞言齊聲應是。
等到回去各自房間,魏若把孩子們哄睡后就坐在床沿細想老太君的這番話。
她越想就越覺得感慨。
怪道自開國以來,那么多的開國功勛人家都逐漸沒落了,唯有安國公府一直長盛不衰。
安國公府的家風實在是很好,就連李浩淼那樣在戰場上叱咤風云的人,看到貧苦人都會展現出溫和又耐心的樣子,更遑論安國公府的其他人呢。
三老夫人和五夫人及清姐兒等人回去后也將老太君今日所說之言,在心里細細想了好幾遍,越想眾人就越覺得,自己想要修煉到如老太君這樣的地步,差的還遠著呢。
老太君既定下了后日要宴請族內子弟,到了正日子自然精神抖擻的坐在正廳和眾位來拜見她的族內子弟媳婦說話。
等到招待完這些族人后,她又讓魏若包了些布匹,派人送到族內那些貧苦人的家中。
老太君的善行讓闔族上下稱道不已。
做完這些事后,老太君就帶著三老夫人和魏若等人先回去了,獨留下三老爺在這里,和族內的族老們商議祭田和學田管理的細則。
在路上的時候,老太君把魏若叫到了她的馬車上,隨后和魏若說起了她此行所作所為的用意。
她還告訴魏若,縱然她們這一房在族內地位崇高,可她們切不可因此而自傲,在處理族內事物時,一定立身要正,且要占著一個理字。不然族里的那些族人們縱然面上服她們,心里也不會服她們的。
魏若想到此次老太君在處理七老太君和八老夫人一事上的利落與果決,頷首應是。
老太君見她明白,又對她說起了她為什么要周濟那些貧苦的族人。
“那些族人們雖然生活貧苦些,可就是因為這樣,她們的心思反而要單純些。今日我們幫她們一些,她日若是咱們有難,總有人念著咱們的好愿意周濟咱們的子孫。你切不可因為此時咱們府上的風光,就不為以后考慮。日后若是我和你婆母不在了,那些貧苦的族人若是來我們府上打秋風,你萬不可將那些人趕出門去,也要注意對她們的態度。”老太君囑咐魏若。
魏若聞言連忙應了。
老太君這話一說,倒讓她想起了她在現代時看到的一本名著上的人物。
當初鳳姐兒的女兒巧姐兒遭難時,不就是曾受過鳳姐兒恩惠的劉姥姥救了她嗎?
可見這世間萬物,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不說此次陽溯之行,魏若從中學到了多少。
三老夫人、五夫人及清姐兒也是收獲頗豐,其中猶以清姐兒為盛。
因著她父親早亡的緣故,闔府上下無論是老太君、老夫人等人,還是李浩淼、五爺和七爺等人對她都是多有憐惜的。
眾人在面對清姐兒時都是一幅小心呵護的模樣,也因此清姐兒的性情實則是有些纖弱的。
直到前年,老夫人為了給清姐兒說親,和她深聊了一回。
她才總算明白了一些事理。
及至后來,她隨著魏若管家,見多了公府的那些媽媽們為了往上攀爬,汲汲鉆營后,她對世事的感悟就更深了一些。
起初她見這些媽媽們在她面前流露出貪婪和推卸責任的那一面后,是有些害怕和膽怯的。
她也曾私下和魏若說起過自己的煩惱。
魏若就告訴她,那些人之所以如此鉆營,也是因為她們擁有的東西太少了,或是其實擁有的東西已經足夠了,但是想要的太多了。
但是只要她們還有欲望,這些斗爭就是免不了的。
她告訴清姐兒,她現在已經不是閨閣之中的小姑娘了,萬事都由長輩為她擋著。
等她嫁到別人家里做媳婦后,會遇到更多更麻煩的事情。
她希望清姐兒在遇到這些事情時不要逃避,也不要抱怨,而是勇敢的去面對和解決這些問題。
清姐兒當時聽了之后,其實還是有些膽怯的。
她自來都沒有和人爭執過,想要的東西只要說一聲,就有人捧來給她了。
所以她根本就想象不到,若是遇到那種難辦的事情,要怎么解決。
魏若見她這樣,倒是為她擔心了起來。
她擔心清姐兒嫁到劉府后,還是如在國公府這樣,做什么事情都不爽利。
她們國公府的下人們已經被管束的很嚴了,可她們照樣還是會看人下菜。若是遇到那好糊弄的主子,便巧言令色。
魏若在剛開始當家時,還吃過她們的虧。
幸得老太君和老夫人給她撐腰,她才能度過初始那段較為艱難的日子,在安國公府立足腳跟。
她都尚且如此艱難了,更遑論清姐兒。
魏若一面安慰清姐兒,讓她即便嫁人了也不要害怕,有什么事都要回來告訴家里人,家里人一定會給她撐腰。一面去了老太君和老夫人那里,將自己和清姐兒的談話告訴了兩位老人家。
兩位老人家見家里女孩子還沒嫁到別人家就先露了怯,自是十分擔心。
老太君之前想著清姐兒那里,萬事都有老夫人操持,又有魏若從旁指點,應該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她沒想到清姐兒萬事都好,就是性情太纖弱了些。
這樣性情的孩子在她們自家,她們自然會小心呵護著。
可若是嫁到旁人家去,旁人可不會像她們自家人這樣有耐心了。
這么一想,老太君便開始把清姐兒也帶在身邊,日常同她講一些用人之道以及剛柔并濟之道理。
清姐兒自也知道等到自己嫁到別個家里去后,自是沒有總讓娘家人護著的道理。況且她二嬸魏若又明白的說日后會給她撐腰,她便把那絲膽怯之心去了幾分。
后來又有老太君說清姐兒這性子未嘗沒有身體拖累的緣故,說她氣血不足導致心氣不足,所以性子就膽怯些。
魏若不懂這些道理,但既老太君說要為清姐兒補氣血,她就專從太醫院請了一個女醫,托她每隔三日來府上一躺,為清姐兒調養身子。
日常也常讓廚房給清姐兒蹲些補氣血的湯粥,諸如桂圓蓮子羹、補氣益中湯這樣的湯食。
如此過了小半年的功夫,清姐兒果然越發的唇紅齒白,臉頰飽滿,性子也更開朗了一些。
此次來陽溯,她在眾族人面前的表現也很是落落大方。
在看到老太君是如何態度果決的興除利弊,又是如何體恤貧弱族人時,她對剛柔并濟這四個字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她回來不過兩天,老夫人就感受到了她的變化,自是十分的欣慰。
不過老夫人那里倒是欣慰了,魏若這里倒有了一件小麻煩。
這個麻煩來自于一個她以為不會給她添麻煩的孩子-橙姐兒。
橙姐兒一向是個文靜聽話的孩子,她和姐姐潤姐兒是一胎雙生,而她姐姐又是較為開朗、活潑的性子。
舉凡長輩大多都比較關注比較活潑,總惹麻煩的那個孩子,見那文靜的孩子懂事聽話,自會關注的少一些。
所以大家的目光也大都放在了潤姐兒身上。
魏若其實已經盡量平衡自己對兩個孩子的精力了,可因為潤姐兒總惹麻煩,她在她身上花的心思,確實要比橙姐兒多一些。
此次從陽溯回來后,魏若想起在陽溯時,陽溯的族人們給了潤姐兒和橙姐兒許多首飾。
她一時無事便想著帶著人把兩個女孩兒這些年得的首飾歸置一下,之后她再給別人回禮時就有賬可循了。
這么一查就查出了些問題。
橙姐兒的首飾和帳冊上的對不上。
舉凡旁人給潤姐兒和橙姐兒的首飾,魏若都會讓她們先登記在冊,再收到妝匣里。
所以對于這些年,兩個孩子所得之物,魏若那里是有本賬冊的。
可她讓丫鬟們對著賬冊清點首飾時發現,潤姐兒的首飾倒全須全尾的留在了妝匣里。
但橙姐兒的一些不甚值錢,也不是很顯眼的小飾品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蘭兒帶著丫鬟們把丟失的飾品盤點出來后,就拿著賬冊過來告訴魏若了。
魏若看了之后又氣又惱。
她是掌家的主母,可到頭來卻連她女兒房里的賬冊都不管不好。
她自是讓蘭兒先私下查一查,這飾品是被誰給偷去了。
蘭兒領命而去,沒兩天便來告訴了魏若真相。
原來橙姐兒的房里也不是鐵桶一塊的。
現在照顧橙姐兒的大丫鬟叫八喜,她母親是老夫人房里的張媽媽。
張媽媽雖沒有王嬤嬤得老夫人看重,但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有些體面的。
當初魏若要為橙姐兒挑大丫鬟時,張媽媽就使人把八喜放到了名單里。
魏若見八喜做事穩重,人又機靈,便也取中了她。
八喜對橙姐兒確實也盡心,不過她的到來卻也礙了一個人的眼。
那個人就是橙姐兒的奶娘柯媽媽。
柯媽媽自橙姐兒出生后就貼身照顧她。
早些年因為橙姐兒年齡還小的緣故,魏若并沒有在她房里放大丫鬟。
所以橙姐兒的妝匣是柯媽媽管的。
如今柯媽媽見八喜來了,擔心她將橙姐兒的妝匣拿走,便想法設法的挑她的刺。
這柯媽媽也是府里的世仆,家里雖說沒有張媽媽得臉,可到底是自安國公始祖起,就在公府伺候的,根大葉茂。
公府內如她這樣的老人也有許多。
張媽媽得知柯媽媽的所為后,叮囑女兒八喜,讓她只管照顧姑娘起居,管好院內的小丫鬟就是,余下事情不要和柯媽媽爭辯。
八喜得了母親的囑托后,便也裝作不知道妝匣這回事的模樣,自來就從為找柯媽媽要過妝匣。
柯媽媽自是松了一口氣,也不像之前那樣針對八喜了。
蘭兒從夏雨那里知道妝匣是誰在管后,就順著柯媽媽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隨后她就查出柯媽媽的兒子喜歡賭博,都快要把柯媽媽的家底給輸光了的事情。
又順著這件事,她查出了柯媽媽常去的那個當鋪,從那當鋪里找到了橙姐兒丟失掉的那些飾品。
魏若見人證物證確鑿,又有那當鋪老板的指認,便直接將柯媽媽叫到了正廳審問。
哪知道柯媽媽卻把錯處推給了八喜,她說這妝匣是八喜在管的。
八喜聽完冷笑了一聲,慶幸自己當初沒接這妝匣,也慶幸自己聽了母親的囑托,和總管姑娘們飲食起居的夏雨姐姐提過一嘴,姑娘的妝匣現在是由柯媽媽在管。
魏若見柯媽媽嘴硬,原想直接將證據甩到她面前,再把她趕出去算了。
哪知道老太君和老夫人竟在此時過來了。
這件事魏若并未讓人聲張,兩位老人家是在哪里聽到風聲過來了嗎?
魏若又驚又疑,卻不得不先出去迎兩位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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