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令”，瞬間冷卻了車內的氛圍。

        秦峰啞然。

        伍鎧隔著墨鏡，瞪圓了眼睛。

        令柔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只有陸境恒一副風輕云淡的表情。

        安靜了片刻后，秦峰問令柔：“真的？”

        令柔見秦峰投來求證的眼神，慌忙否認：“不是，他沒有這樣叫我！”隨后她轉頭，對陸境恒著急說道，“你哪有這樣叫過我？”

        陸境恒頓了頓，眉眼一揚：“剛剛。”

        令柔啞口無言。

        她急忙朝秦峰擺擺手：“哎呀大家別誤會，那是我的微信名，副總拿來開玩笑的，他沒有那樣稱呼過我。”說完，皺緊眉，羞赧地低下頭，白皙的臉上染了一片緋紅。

        “呵呵，”秦峰側頭對陸境恒笑道，“這下一點不生疏了。”

        “不過陸少，”他接著說道，“我們來打個賭，從現在開始到晚餐結束，如果你還會叫她一聲‘令令’，那晚餐我買單，怎么樣？”

        “峰哥，你這肯定會輸啊，陸少現在就叫一聲，你這頓絕對跑不掉。”伍鎧終于不沉默了，忍不住接過話。

        令柔聽著他們的調侃，尷尬得頭更低了，連帶耳朵也羞紅起來。

        陸境恒掃了她一眼，又看看秦峰。

        一秒后，他轉回頭，靠在車枕上，閉上眼睛道：“專心開車。”

        伍鎧立刻回應：“收到！”

        秦峰笑了笑，也轉過身去。

        車內恢復了安靜。

        令柔心里松了一口氣。她不敢看陸境恒，也不敢有什么動作，只有側過頭去看窗外的路景。

        十五分鐘后，車子到達了環球金融大廈的停車場。

        陸境恒自己開門先下了車。

        秦峰下車后，過來幫令柔開車門，令柔對他說了聲謝謝。

        等全部人下車站在一起，令柔才發現自己仿佛處在三面高墻中間。陸境恒和兩個保鏢都是黑色西裝打扮，個子都差不多，人均高她一個頭。

        秦峰和伍鎧走在前面，陸境恒在其后，令柔則跟在陸境恒后面。一行人走進停車場電梯里，秦峰按了110層。

        令柔最后進電梯。

        她正想往秦峰后面站，卻被他擋住了：“你是助理，站陸少旁邊吧。”

        “哦，好的。”令柔唯有照辦，挺直腰板站在陸境恒的右邊，眼睛直視電梯門。縱使心里有些尷尬，但還是要裝作自然，扮演好助理的角色。

        陸境恒不動聲色。

        電梯快速上行。

        這四人，一眼便能分清職責和身份。

        無疑，陸境恒是被圍繞的那個。

        所以當他們走出電梯，來到topeak餐廳時，領班的餐廳經理即刻迎上前來，對著陸境恒微笑道：“陸先生，已經幫您安排好雅間了，這邊請。”

        topeak餐廳是一間中西餐合璧的頂級奢華餐廳，在110層，坐擁無敵的高空全景視野。當然，消費也很高，人均兩千以上。雅間更貴。

        在經過幾桌客人的時候，令柔明顯感到有好幾個女士，不管年紀如何，都投來了驚訝的眼光，伴隨著輕輕的“哇”聲。

        令柔知道她們在感嘆什么。

        三個不同特色的西裝高個男人走在一起，自然是很招引目光。

        先不說陸境恒那出眾的俊帥外表和氣質，就是秦峰和伍鎧看起來也會吸引注意力。

        一個高大魁梧，濃眉深眼大背頭，雖然長得有點兇，但很有男人味和安全感，另一個也是高大個，平頭配上有點痞帥的長相，讓人覺得很型酷。

        三人站一起，妥妥的全場焦點。

        再看看餐廳里的人們穿著，不是正裝就是漂亮服飾，相比之下，令柔感覺自己好弱。

        令柔從來沒來過這些高級場合，這一切奢華的事物讓她很不適應。她希望趕緊吃完飯離開，以后不會再有一起吃飯的機會。

        令柔緊跟在三個男人旁邊，借著他們高大的身軀，躲避一些好奇張望她的眼神。

        餐廳經理領著四人進了一間雅間。

        一進房間，透過全景的落地玻璃幕墻，就看到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金黃的落日，將天邊渲染成一片桔紅的顏色。

        視野非常開闊。令柔感受到強烈的視覺沖擊。

        雖然陸境恒的辦公室在61層，但玻璃幕墻外還有幾座摩天大樓，參照下來，讓人覺得還不算特別高。但這里，110層，對出去就是一片廣闊的低矮建筑物，遠處還有幾片高爾夫草地，讓人感覺如同在云端上。

        隨后四人入座。

        餐桌是圓的，陸境恒拉開中央位坐下，秦峰示意令柔坐他右邊，他則坐陸境恒左邊，最后伍鎧坐到了陸境恒對面。

        餐廳經理親自拿了一份菜單過來，遞給陸境恒后，就轉身出了去。似乎他對這幾位客人很熟悉。

        陸境恒隨手把菜單轉給令柔：“你看看想吃什么。”

        令柔接過，怔怔地看了一眼陸境恒，卻在下一秒將菜單遞給了伍鎧。

        “伍鎧哥，你看看要吃什么。”

        令柔覺得雖然陸境恒對她很客氣，但在四個人中，她是最沒資格先點菜的。所以她想都沒想，就把菜單遞給了一旁的伍鎧。

        伍鎧愣愣地接過，馬上抬眼去看陸境恒。

        冰冷的眼神。

        他即刻將菜單遞給秦峰：“峰哥，你年紀最大，你來點。”

        “嘖，”秦峰皺眉，“不會說話就少說點。”

        然后他拿著菜單再遞回給令柔：“令助理，還是你來點菜吧，以后還有很多機會一起吃飯，你可以提前適應一下這個工作。不用管價錢，點不夠我再補充。”

        這也是工作？令柔疑惑地接回菜單。又聽到秦峰說以后還會一起吃飯，不禁微皺起眉頭。

        令柔翻開菜單，看了看那些用各種頂級食材做成的菜肴名單，以及夸張的價格。

        算了，既然這是工作……

        “那好吧，你們告訴我都喜歡吃什么，我幫你們點。”令柔說完，抬眼去看秦峰，示意他第一個說。

        秦峰正要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轉頭對陸境恒笑笑：“賭約還在進行中。”

        隨后對令柔道：“什么最貴，就幫我點什么。”

        令柔正等著秦峰的話，誰知道他提賭約的事情，臉又快速紅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其實令柔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陸境恒真的再叫她“令令”，她就大方回應他。所謂越坦然，就越自然。

        反正只是男人之間的揶揄玩笑，不跟他們認真。

        “你呢？”令柔轉去問伍鎧。她感覺這個保鏢看起來很年輕，她不好意思再叫哥這個字了。

        伍鎧這次定眼看了看令柔，覺得她似乎有點面熟。加上她喊了自己兩次哥，心里莫名就放下了成見。

        “我？我無肉不歡。”他回話。學著秦峰那樣，留個淺淺謎底。

        令柔有點哭笑不得。就不能說具體點嗎？牛扒還是龍蝦什么的？唉……算了，他們兩人的要求還是容易達成的。

        “那副總呢？”令柔最后轉去問陸境恒。

        卻看見他挽著手，沉著臉，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下，沒搭理她。

        呀，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是我的問題，應該先問他的。令柔自責地想。

        令柔微微鼓了鼓腮幫，隨后歪側著腦袋，看著陸境恒輕聲再問：“副總？你呢？你想吃什么？”

        語氣小心翼翼，卻有些溫柔。

        陸境恒聽著那語氣，不由地抬起眼。默了半秒后，說話了。

        “簡單點的。”

        令柔抿了抿嘴。

        怎么都那么玄乎啊？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

        秦峰看著這一幕，又狡黠地笑了起來：“呵呵，犯難了吧？陸少的喜好最刁鉆了。今天看看你能不能選出陸少喜歡吃的食物，如果能，說明你非常適合做陸少的助理。”

        “有趣，那可要好好看看了。”伍鎧也樂了。

        陸境恒別過頭，冷淡地看了看他們兩，隨后視線掃回到令柔那。但見她低眸蹙眉抿著嘴的樣子，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說道：“無不無聊？”

        令柔本來就發窘，聽到陸境恒的話，心里更是忐忑：請別再開玩笑了，他肯定不想別人拿他來扯亂七八糟的關系。

        最后她咬了咬唇，決定速戰速決。

        “那我就試著幫你們點了。”

        令柔快速地翻閱著菜單，不一會就決定好了。

        秦峰幫她叫來餐廳經理。

        “三份炭燒m12牛排，三份煙熏黑蹄火腿，三份藍龍蝦配黑松露香草湯，三份藍鰭金槍魚配黑松露，兩份葡萄牙至尊海鮮燴飯，一份美利奴羊排，一份北京片皮鴨，一份黑魚子醬抹鵝肝。好了。”令柔念完，將菜單交給秦峰。

        秦峰再加了一支紅酒。

        待餐廳經理離開后，令柔發現自己被大家的目光圍著。

        “你怎么分配？”秦峰問令柔。他有點驚訝于她的快速決斷力。

        “每人一份牛排，一份火腿，一份龍蝦湯，一份金槍魚，保證主食。然后秦峰哥你們兩是保鏢，平時可能會鍛煉，需要更多體力，所以再加了燴飯和其他。伍鎧哥想吃肉，所以加一份羊排，秦峰哥想吃更貴點的，所以加了魚子醬鵝肝。副總加一份片皮鴨。”令柔認真回答。

        既是瞎蒙，也是做了一點分析。

        之前她和閔蘭在高級餐廳吃飯的時候，閔蘭和她介紹過一些關于奢華餐廳里的菜肴知識，然后她發現原來奢華餐廳的菜肴真的都是一些世界各地高級食材的匯聚。所以，就點那些著名食材就沒錯了。

        至于每道菜的分量，她見識過，知道是很少的，于是就根據這幾個人的身形和大概所需熱量來安排數量。

        這些分析就和做題差不多。

        “因為副總說他喜歡簡單的，所以我猜他不會喜歡鵝肝魚子醬這類內臟的東西。那牛排和片皮鴨這些就是簡單制作的……”令柔繼續分析。

        “哈哈，可以啊！”秦峰忽然大笑起來，還拍起了手掌，“你給陸少點的菜，基本都是他常吃的。”

        秦峰再笑道：“尤其是那片皮鴨，他每次都點，哈哈哈，而且他確實不喜歡鵝肝和魚子醬。你果然適合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秦峰馬上更正道，“做他的助理。”

        陸境恒的眼里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挺厲害，”伍鎧給令柔豎起大拇指，“給我們點的分量也剛好。”

        令柔聽著他們的表揚，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完全沒注意到秦峰說的那句特別話。之后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陸境恒。眉眼還帶著笑意，眼睛里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陸境恒正專注地看著她說話，忽然迎上她的目光和笑容，竟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視線。

        但很快他就重新看回令柔，面無表情地問：

        “你吃什么？”

        令柔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恍然地倒吸了一聲“啊”。

        她忘了幫自己點。

        秦峰也無語了，即刻去找人拿了菜單回來。

        令柔接過，正要快速翻閱，耳邊傳來陸境恒的聲音。

        “a5和牛排和龍蝦湯可以試試。”

        令柔轉頭，見陸境恒正對著她說話，“甜品那里，芝士沁心焦糖蛋，黃油香草拿破侖，應該適合女的口味……”

        他在給建議？令柔即刻領悟：“哦，好的，那我就試試那些。謝謝。”

        伍鎧和秦峰對視了一眼。

        點完餐后不久，服務生陸續端來菜肴。四人開始用餐。

        令柔嘗了一口龍蝦湯，被它的美味驚艷到，忍不住對陸境恒點點頭：“好吃。”

        陸境恒：“嗯。”

        隨后兩人安靜喝著湯，不多一言。

        見氣氛有點轉沉默，秦峰開啟新話題，和令柔聊起工作上的事。

        “你是怎么來到鴻信工作的？”

        令柔停下喝湯，答：“去年鴻信集團去我們學校校招，我正好投了簡歷。是很偶然的事情。”

        秦峰：“那還是挺有緣。呵呵。”

        令柔笑笑，沒接話。

        之后秦峰又和令柔聊起文旅部的工作，民歌園等話題，令柔的話才開始多起來。

        伍鎧偶爾插幾句話，但陸境恒幾乎全程默不作聲。

        這頓飯吃了大概一個小時，玻璃幕墻外的天空已經逐漸變成夜色，城市換上了燈光閃耀的璀璨夜景。

        最后買單的時候，秦峰掏出一張黑卡遞給服務生。

        令柔疑惑地看了看他。她以為會是陸境恒買單請客。

        見令柔疑惑的眼神，秦峰笑笑解釋：“卡是陸少的，我保管。”

        他又看看陸境恒，忍不住“嘖嘖”兩聲：“陸少寧愿放棄賭約，也要堅持請令助理吃飯，這同學感情真是深厚啊。”

        “啊是嗎……哈哈。”令柔頓時想起那個賭約，羞紅了一下臉，連忙哈哈過去。心里卻感謝陸境恒沒再拿那個微信名來開玩笑。

        “說夠了沒？”陸境恒起身，抬手看了看腕表，“準備走了。”

        他轉過身問令柔：“需不需要送你回去？”

        令柔趕緊擺手：“不用了，副總，你們送我到地鐵站就好了。”

        陸境恒低下眼，點了點頭。

        四人便離開餐廳，搭乘電梯下到停車場。伍鎧去取車。

        秦峰問令柔住哪，令柔告訴他具體位置。

        “挺遠的，你真不需要送？”

        令柔搖頭：“真的不用，謝謝。現在還很早，沒關系。以前我在文旅部加班的時候，試過晚上十一點才回到公寓呢。”

        伍鎧開車過來，眾人上車。

        伍鎧查詢了一下最順路的地鐵線，然后導航前往。

        行車過程中，除了秦峰和伍鎧偶爾聊幾句，其他時候都很安靜。

        直到車開到目的地，陸境恒都沒說過一句話。

        令柔感覺到他的異樣，但卻不知道要說什么來緩解一下氣氛，只好眼睛一直看向窗外。

        雖然不知道陸境恒怎么了，但臨下車前，令柔還是轉身對他特別道了謝：“副總，謝謝你今天請我吃飯。以后有機會的話我也請回你。”

        陸境恒轉過頭，定定看了她一眼。

        “回去小心點。”他最后說道。

        令柔見陸境恒終于說話了，心里頓時輕松開來，對他笑笑：“好的。”然后轉去和秦峰他們說再見。

        等令柔進了地鐵站后，伍鎧他們才開車離去。

        六月的夜晚，變得溫熱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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