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暖宇閣
書屋建在北城區(qū),是一座高樓,檐上掛著積雪。
漫漫風(fēng)雪天,陸行徒步走到書屋的樓下,身邊僅有白狐兒跟著,她打著一把傘,為陸行遮蔽落雪。
“公子怎的偏偏要這個點兒出門,雪這般大,夜也深了。”白狐兒嘟著嘴,托拉著陸行的腳步。
陸行說道:“晚不得,有些事情我既然知道了,那便要管管。藍(lán)五和雷英在賭命呢,我至少得跑一趟,否則也太薄情了。”
“把傘給我吧,你去叩門,”陸行抬起右手,接過白狐兒手中的紙傘,再是伸出左手指著書屋的大門,笑道:“在雪津城里,你白狐兒的這張臉可比我的令牌好用多了。”
“哪有。”白狐兒嬌魅一笑,扭著翹臀來到屋檐下,“鐺鐺”兩下敲門。
門開了一條縫,里邊的人只看了一眼白狐兒的面容,便急忙推開大門,再是行跪拜禮。
見此,陸行微微一笑,當(dāng)年他在雪津城的時候,凡事都是囑咐白狐兒做的,所以在雪津城很多人的印象里,白狐兒便等同于自己。
一路無聲,唯雪瑟瑟,二人步行至內(nèi)院,里邊最寬敞的一間屋子,其中燈火旺盛。
那是理事堂,九州各地的碟子送來的情報都會運到理事堂處理,十二個時辰都會有人值班,小事連座批,大事才會問候傅沐的意見。
陸行和白狐兒并未停步,傅沐的地方在內(nèi)院的深處,是一處終年需要火爐簇?fù)淼奈葑印?br />
一路上能碰上不少人,更有幾個侍衛(wèi)露頭,見到是陸行后,他們才齊齊退下。
暖宇閣,這便是傅沐的居所。
陸行推開門,邊進(jìn)屋子邊將紙傘合上,白狐兒緊跟著進(jìn)屋,接過陸行收好的紙傘,將它放到墻角。
進(jìn)門看到的是兩張桌椅,一側(cè)是屏風(fēng),屋子不算大,墻上掛著一個白袍書生的畫像。
陸行撮著手,感受著屋內(nèi)滾滾的暖氣,笑道:“姥姥,這么多年了。傅皋姥爺?shù)漠嬤掛著呢,怎的還是這般嶄新。”
屏風(fēng)后,傅沐坐在竹椅上,雙手的五指在火爐上伸展,“來了?這畫讓人定期看著呢,有靈氣滋養(yǎng)沒那么容易壞。”
傅沐撮著雙手,說道:“回雪津城第二日了吧?也還算不是薄心腸,記得我這個快入土的老人家。”
“哪有,”陸行嘿嘿一笑,尋了張竹椅在傅沐的對面坐下,一同在火爐上伸展手指,“別怪后輩提姥姥傷心事,就是有些念傅皋姥爺,小時候他還教我下棋呢,我這半身棋藝還是他教的。還有,傅姥爺?shù)闹窆S肉炒得格外好吃,那會兒也是大雪天,咱們就在院子里看傅姥爺炒肉,別提有多期待了。”
傅沐抬頭,滿目慈祥,“來了便好,你能記得傅皋那老頭子,他一定高興。等來年我去地下陪他,就把你的話轉(zhuǎn)告一番。”
陸行連忙擺手,說道:“這話可不興說,傅姥姥還年輕,有大把歲月可活呢。再說了,傅姥爺見了你,一定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哈、哈,”傅沐笑著,目光看向了屏風(fēng)外,招呼道:“白狐兒,你也過來坐著吧,把門捎上,外邊冷。”
“欸。”白狐兒關(guān)上門,尋了張椅子坐在陸行的身側(cè)。
傅沐說道:“孫伍那日的事情我聽說了,是我的疏忽,城主府里就你一人,我該叫人防備一二。”
白狐兒連忙擺手,說道:“傅大人哪的話,何況公子也及時趕到了,任誰都想不到孫伍的膽子能這般大。”
屋內(nèi)有爐火,可傅沐背后的窗戶卻敞開著,能瞧見半輪寒月,格外白。
陸行問道:“中都督府門外的事情,姥姥應(yīng)該都知道了吧?”
傅沐挑眉,思索了稍許,說道:“知道是知道,雁門關(guān)一案留下的兩個孩子吧,是啊,一晃十多年了,他們都長大了。”
陸行接著道:“冉王的紅甲士卒越境來追殺我,得虧是雷英率領(lǐng)大雪津騎來救駕。她救駕有功,要不就把楊烈小女兒的罪責(zé)給免了吧。”
“好,”傅沐先是答應(yīng),再是問道:“可若是當(dāng)年受害的士卒家人得知此事,他們會如何想?他們定然以為世子要給楊家和雷家翻案,人心惶惶。”
她搓了搓手,嘆氣道:“雷英在南城門一槍退十四位老將軍,還是有些沖動了。”
這話其實說得沒錯,當(dāng)年的案子牽連太廣,因為雷家和楊家不知道死了多少的將士,雁門關(guān)失守,更是以無數(shù)先輩的生命奪回來的。免掉一個小女孩的罪責(zé)是小事,但觸怒整個軍戶群體就是大事了。
陸行沉默,眉頭緊鎖。
傅沐接著道:“世子不妨咽下這口氣,頂多我叮囑南苑一聲,別讓人動了那丫頭的身子。”
“不,”陸行抬眉,心下拿定了主意,“我要特赦那丫頭的罪責(zé),若是有人不滿,我有法子能讓他們閉嘴。”
“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雷英是個女子,于戰(zhàn)場廝殺十余年,立下的功勞不計其數(shù)。若是她連一個丫頭都救不了,那我雪津城也太薄情了。”
傅沐點頭道:“既然世子決定了,此事就這般定下。不過,您可能得去一趟內(nèi)庭監(jiān),這是閣老們建起的新部門,專管雪津城內(nèi)的大小事宜。”
“內(nèi)廷監(jiān)?”陸行困惑地看向白狐兒,他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稱呼。
白狐兒說道:“傅姥姥說得不錯,兩年前建立的,明面上是協(xié)助八位閣老處理瑣事,實際上就是一個爭權(quán)奪利的機構(gòu)。”
“也不能這么說,”傅沐輕笑著搖頭,“這兩年雪津城的確安分了許多,尤其是武仙不在的這段時間,雪津城能保持穩(wěn)定,內(nèi)廷監(jiān)還是有很大作用的。”
接著,陸行沒再聊外事,只是和傅沐簡簡單單說了一會兒家常的事情。
大約半個時辰,陸行帶著白狐兒離開了書屋。
白狐兒抱怨道:“什么呀,這內(nèi)廷監(jiān)的權(quán)力也太大了吧,連楊烈小女兒的事情,傅姥姥都做不了主。”
陸行行走在白雪地中,一步一個腳印,腳丫子留了十余丈。
“內(nèi)庭監(jiān)不算什么,權(quán)力都是閣老們給的,說收回也就收回了。倒是書屋……”
“書屋的力量太強大了,方才進(jìn)屋的一瞬,我至少察覺到了四位六樓武夫?qū)哟蔚母呤帧,F(xiàn)在執(zhí)掌書屋的是傅沐,我尚且能放下心,可往后呢?閣老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用內(nèi)庭監(jiān)制衡書屋便是他們做出的應(yīng)對。”
“你先回城主府吧,傘給我,我想一個人走走。”陸行接過白狐兒手中的傘,邁開步子向積雪深處走去。
白狐兒愣在原地,沒跟上,灰溜溜地回了城主府。
……
中都督府,門外一片狼藉。
藍(lán)五把榮京打得重傷吐血,可榮京就是硬生生撐著,死死拖住藍(lán)五,不讓他插手雷英和陳也興之間的戰(zhàn)斗。
長劍和槍尖再一次碰撞,雷英和陳也興交戰(zhàn)上百回合,平分秋色。
他們越打越不收力,真氣跟潮水一般向往傾瀉,若不是周遭有一層結(jié)界阻隔,怕是要損壞無數(shù)的房屋。
“當(dāng)真不錯,與我交手的后輩,你能撐到現(xiàn)在,算是頭一個了。”陳也興劍上寒光肆意,似是在醞釀一招威力極強的攻勢。
雷英可不對給他養(yǎng)劍的功夫,一招亢龍有悔,槍在雙手處交接,從背過由腋入,槍上有寒芒,紫裙逐風(fēng)動。陳也行臭罵道:“該死的,讓老夫養(yǎng)會兒戰(zhàn)意不行嗎?”他連忙揮劍打斷雷英的攻勢,劍如雨落,竟硬生生和槍尖拼起了速度。
眼見攻勢受阻,雷英再一變招,左腿后撤一步,身下馬步穩(wěn)如磐石,如蓄勢待發(fā)的虎豹,攔拿扎槍快如驚龍,出三分自留七分,一招鴻雁翻飛,再是游龍?zhí)剿瑯屧谘g旋轉(zhuǎn)數(shù)圈再是霧里探花、青龍騰空,身形如“大”字,槍尖滿意氣。
這一連串的攻勢讓陳也興難以招架,一步退便是步步退,若不是他真氣雄厚,硬生生壓下了胸中翻涌的氣血,否則能被雷英打得吐血。
槍到極處,如寒芒劃破天際,雷家槍的精髓便在那一瞬的“驚雷”。
“鐺!”槍尖和劍刃的再一次碰撞,巨大的力道落下,陳也興的虎口本就被震得沒了知覺,這一下重?fù)簦前阉种械拈L劍打飛,長劍于空中劃出一道銀弧,插入磚石中。
雷英再進(jìn)一步,單手揮動銀槍,一抹銀芒如月弧劃過,槍尖就幾乎抵在了陳也興的咽喉處。
“陳閣老,你可認(rèn)輸?”聲如擲地,戰(zhàn)意渾厚,一身怒氣此刻才說出口。
陳也興一步不退,怒目而視,喝道:“來、來,刺啊!有本事刺!老夫沒輸!”
“你——”雷英蹙眉,手腕轉(zhuǎn)動,銀槍上的寒芒躍躍欲試。
“咳、咳,”兩聲咳嗽不算響亮,甚至比不過一側(cè)榮京被藍(lán)五毆打時的慘叫,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雷英見到陸行,收回長槍拱手道:“見過世子。”
陳也興也是拱手道:“臣,見過世子。”
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陸行尷尬一笑,抬起一只手招呼道:“別在意我,我就來看看那個小丫頭。你們要打就打,我不會插手的。”
說著,陸行撐著紙傘,打開中都督府的大門,再是進(jìn)去,慢悠悠地關(guān)門。
等陸行消失后,門外再度響起了兵刃相撞聲和榮京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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