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新娘們
魔神戰爭835年,夏歷八月初三,宜嫁娶,宜祈福,宜祭祀。
...
“恭喜恭喜啊...”
“恩公已經把位置布置妥當,里邊請...”
“您也來了,金鵬,還不快把禮物接著,”
“...”
...
時隔多年,絕云間的奧藏山再一次熱鬧起來,
從山腳起,就能看到一條紅彩帶由下而上直入云間,彩帶之下則掛著一串串喜字,
各種窗花與福貼滿了山腳下的木屋,
木屋之外停滿了各類奇形怪狀的法器,或是瓷壺或是拂塵...沒有翅膀的仙人總得有個出行方式吧,
作為迎賓的木屋,或是見過的或是沒見過的,從璃月各地趕來的仙人真君,齊聚在此處。
而在上山的路口,一高一矮的兩位夜叉在此迎客——
“喂,金鵬,你給大哥精神點,今天是恩公的大喜之日,你就別擺那個死魚臉了....欸欸欸,你好你好,”
浮舍咧著笑臉,對面前的真君抱拳回禮,轉眼瞥見身邊的綠發少年面無表情地做著和自己一樣的動作,
當即不動神色地用另外兩只手頂了頂他,略微側頭小聲道:
“大哥可全靠你了,應達和伐難一個去幫著化妝了,一個去當伴娘了,彌怒忙著布置禮服,
大哥又是個糙漢子,看著就嚇人,就剩你俊俏些,既然自告奮勇接下了接待的差事,咱可不能丟恩公人啊。”
“...”
魈眼眸微動,扯了扯臉頰肌肉,勉勉強強咧開嘴唇,露出幾顆牙齒,
他帶著‘笑容’,抬頭看向浮舍,語氣依舊平淡:
“是這樣嗎?”
“不錯,”
浮舍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還是會笑的嘛,”
“...”
...
仙山腳下已是熱鬧非凡,而山上更是仙氣飄飄張燈結彩,
數十張紅色桌案鋪在山頂,喜慶的窗花貼滿了山壁,就連池中間的望舒樹上也掛滿了飄帶,樹干套上一件‘禮服’。
身兼長輩與司儀的鐘璃,換上了一件紅色袍子,往日掛著淡淡笑意的臉,此刻也喜意更甚,
山頂上臨時搭的喜棚,喜慶又不失莊重,鐘璃就這么坐在其中央的木椅上,微笑著看著前來的仙人們,靜靜等待吉時到來。
...
此時,奧藏山洞府內...
實際上,在清晨時分,天空尚現魚肚白時,此地就已經燈火通明了,
這哪能睡得著嘛——
不止是歸終,甚至在歸終面前擺起‘過來人姐姐’架勢的兩位‘舊新娘’,此時都頗不平靜,
在往日,雖然簽了婚書,還是那種牽扯著命運鎖鏈飽含契約之力的婚書,也與他耳鬢廝磨同床共枕了多年,甚至最后一步也沒少做,
但畢竟是女人,若是沒有了那個儀式,總還是會覺得缺了什么。
“留云,你抖個什么,難道是害怕啦?”
洞府內也貼滿了喜字,四處擺著紅燭,就連洞府門口,都掛著兩個明晃晃的大燈籠,
歸終坐在鏡子前,小臉泛紅,往日灰白色頭發上墜吊著幾顆紅玉石,順發躺在白嫩的肩窩,
在梳妝臺前,則放置著一道精致的鳳冠,和零零散散的幾顆金玉首飾,作為五夜叉之一的伐難,正站在她身后,為她繼續添置著首飾。
此時,歸終正壞笑著斜過眼去瞧并列在不遠處的另一道鏡子。
“笑話,本仙會怕?”
聞言,留云梗了梗脖子,故作鎮定的拍了拍胸口,聲音提高幾分:
“要說你,該怕的應該是你,待會跟著本仙學就是,別到時候了手忙腳亂的反而...”
“真君,請別亂動...”
一雙手從她腦后伸出,又將留云的發髻給扶正了過來,溫和又略帶責怪的聲音響起:
“您再動這頭發可就徹底散了。”
“哦,好,”
聽聞此話,留云僵了僵脖子,連忙重新保持正襟危坐的模樣。
甘雨此時也不再是以往那淡藍色衣著,而是換上了一件大紅長裙,胸口處別著一朵紅色的花,藍色長辮上系綁著紅絲帶,
就連那立在藍發間那對異常敏感的角,此時也吊著幾顆紅寶石——不知哪場生辰師丈送的,
她此時正專心致志為留云編著頭發,
話說真君也真是的,本來就快編好了,結果她一動,當即就散了一半...
視線挪動,透過鏡子看到身后鼓著臉頰正重振旗鼓的甘雨,
看著已經出落水靈的大姑娘,留云莫名發出一聲感嘆:
“我家小甘雨也長大了,都能當師父的伴娘了,”
“是啊,甘雨這些年在歸離集跟我學了不少,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一邊的歸終笑著接話道。
“大姨您過譽了,”
面對歸終的夸獎,甘雨有些臉紅,
她去歸離集哪是去學那些的...
昔日剛剛化形的時候便總是跑過去找師丈,大了些,靈智成熟后,居然還是免不了這個習慣...
總不能還像小時候那樣纏著師丈吧,于是順便便和大姨學了些東西,
當然了,學歸學,甘雨可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人,在學習到‘塵’的些許精髓后,她其實也看清了一些東西,一些她未來下決心需要去做的事情。
“不過話說,我家小甘雨穿這件紅袍,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新娘子模樣...”
思緒被留云的話語打斷,甘雨漸漸回神,
“可不是嘛,我們甘雨這么漂亮,”
“呼,也不知本仙還看不看的到甘雨出嫁的那一天,”
欸——
甘雨臉徹底紅了,
這...這怎么就聊到我出嫁了?我化形才...才一百歲不到啊,
不行,絕對不行!我還是個孩子!
對話還在繼續,
“也不知哪個臭小子能入我家甘雨的眼,”
“也是,咱以后得好好觀察一下,”
Stop,
甘雨頭有些暈,心莫名一緊,
正要出聲拒絕。
沒想到——
“那以個什么標準來看?”
“要本仙說啊,至少也是她師丈...”
師丈?
暈乎乎的小甘雨驀然捕捉到了這么一個詞匯,
什...什么?
師丈?
她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這...難道...
其實也...
留云唏噓道:
“至少也得是她師丈那樣的,不過現在來看,難啊...”
說道這里,她還磨了下牙齒:
“況且還不能完全像他,要是他也一下娶三個,那豈不是委屈了我家甘雨。”
“真君您...不用操心了,”
甘雨突然出聲,她抿了抿嘴,想了想,再次道:
“怎么可能有和師丈一樣的人。”
“這也是,”
聽到甘雨的話,留云失笑道。
甘雨拾起桌上的鳳冠,仔仔細細為留云戴好,她垂著眼眸,
況且...就算有,也不關我事,師丈就是師丈,就只是小甘雨的師丈而已,至于別人,那只是別人而已。
...
啪,閨房突然被推開了,
應達小姑娘風風火火地把已戴上紅蓋頭的阿萍扶進屋,
鳳眼透過紅巾,阿萍話里帶著笑:
“姐妹們,時辰到了。”
...
“彌怒,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這還是第一次結婚,”
何離對著鏡子整理著身上的衣帶,忽然扭頭朝旁邊道。
“恩公您說笑了,這種事情都會有第一次,”
彌怒站在一邊忍俊不禁,目光不斷在何離身著的禮服上下打量著,顯然十分滿意,
嗯,穿著之人自身的長相與氣質,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外表,
自己做的衣服再華貴漂亮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我真沒想到,你的手藝居然如此精妙,”
何離擺了擺袖子,再次贊嘆道。
“再精妙的手藝,沒有使用的機會,也注定為零,”
彌怒笑著再做了一揖:
“多謝恩公...”
“欸——這些話說多了可就沒意思了啊,”
何離故意板起臉:
“你們出來可不是為了天天給別人彎腰行禮的。”
“可是我們至今仍找不到報答您的方式,”
彌怒苦笑道。
不知道如何報答,表示感謝的方式便只能是這個了。
“誰說的,我這婚服不是挺合身的嗎,想來,待會我娘子她們的應該更為驚艷,”
何離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夜叉們報答他都看在眼里,
自從留云她們宣布婚禮時間后,
這些夜叉便開始忙前忙后地幫忙布置現場了,從山腳到山頂,都被他們布置得無比喜慶,
何離其實很難想象,以往生活在噩夢中的夜叉,是如何表達出這種情感的,
按理來說,以往這些應該離他們很遠才對。
“極致的黑才能產生極致的白,”
鐘璃姐一語道破真相。
被驅散業障后的他們、經歷了無數生靈化為的污穢的他們,關于‘幸福’的定義,應該沒人比他們更懂。
“...”
對于何離的話,彌怒只是搖頭笑笑。
“行了,要是實在糾結的話,未來倒是有個機會,”
“機會?”
“嗯,我曾經與帝君打過一個特別的賭,如今到了揭曉的時候了...”
說到這,何離話鋒一轉,再次拍了拍彌怒的肩:
“當然了,那都是后話,現在順順當當把婚結了才是大事。
走,時辰快到了,我們先出去。”
...
正了正衣冠,含笑推門而出,
便看到了坐在四周翹首以盼的眾仙,
“老何,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
“何兄,新婚快樂,”
“同樂同樂,”
何離一路抱著拳帶著笑,在人群簇擁中來到廳下,
“鐘璃姐,”
看見廳下坐著的人影,何離快步來到她身邊站立。
“來了,”
瞅見何離的樣子,鐘璃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
“婚服不錯,”
“鐘璃姐今天的大紅袍也很好看,”
何離笑道。
“你呀...呵呵——”
鐘璃嘴角含笑搖搖頭:
“這些話還是留給你那些新娘子說吧。行了,時辰該到了,”
說到這,她轉頭看向一邊,
嗓音洪亮的削月筑陽真君頓時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隨后深吸一口氣——
“吉時已到——”
呼喚在絕云山間飄蕩,同時響起的,還有連綿不絕的煙花爆竹聲,
在或是仙氣或是火藥氣下,穿著喜慶的甘雨、應達和伐難與另外幾位女仙人,簇擁著三位紅衣新娘出現在了山頭。
在她們出現的一瞬間,就將何離的目光釘在了那里,
看著在人堆里,仍突出如鳳的三人,
他喃喃道:“好美。”
鐘璃看見他的表情,不禁笑道:
“我就說吧,和她們比起來,我這哪...”
她突然又不說話了,轉而搖搖頭閉上了嘴巴。
...
三人的身高差異很大,況且她們也并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扮成對方去做那些‘猜猜我是誰’的惡俗行為——她們可不喜歡在外人面前為難自己夫君,
她們此刻只想在這個最特殊的日子展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或許是出于某些考慮,留云和阿萍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走在前面正中間的,被伐難牽引著的娘子是歸終,無論是蓋頭下時隱時現的灰色發絲,還是她那帶有激動與羞怯的步伐,
何離都一眼將她認出來了。
失去塵世之心,并未對她造成影響,她依舊步履盈盈動作輕快,恍惚間,似乎仍與多年前那梨花林里的那個迷茫少女別般無二,
...
“我叫何離,”
“何離...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奇怪?”
“是啊,先合后離,多不吉利啊,倒過來還好一些,先離后合,先苦后甜,結果都是好的。”
“就像‘歸終’一樣嗎?倒過來便是‘終歸’,終會歸來,也是好結果。”
“欸——是啊,看來你也挺聰明嘛...”
...
那一刻的他們,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會有今日吧。
...
而留云與阿萍,在推開屋門,身著紅衣正式踏入現場后,
只是一瞬間,腦海內的那些雜七雜八的疑慮和怯意便消失地一干二凈。
這有什么?
她們與他經歷的事,比現在難千倍百倍,還怕這個?
相比之下,她們腦海中出現的,其實更多的還是踏實感,
是那張含有契約之力身纏命運的婚書無法帶來的踏實感,
或許是介于何離的特殊性,
她們實際上總是會時不時出現些許恍惚,仿佛這些年的相處是一場夢,
而這些隱藏在心底的擔憂,被不久前何離的再一次‘死亡’徹底引爆,
何離在她們看來雖縱有千好萬好,但卻有著一樣缺點,
那也是她們無比在意的一樣缺點,
既不是方才眾女調侃的‘花心’,也不是其他的某些瑣事,
而是最容易忽略也是最容易傷人的——安全感。
這里的安全,是指何離自身的安全,
各種分離中,她們為他擔心的太多了。
這場婚禮,只是她們聊以安心僅有的方式之一。
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有那種時隱時現的不真實感。
...
她們真的很愛他。
——
二合一,昨天寫了沒發,作者只能斷斷續續碼字,望大家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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