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神島很大，坐擁百萬人類民眾的稻妻城也只占據(jù)了其南邊的一部分，

而鳴神島北部，那由荒海、白狐之野、鎮(zhèn)守之森構(gòu)成的三角區(qū)域，則是屬于妖怪們的地方，

這時的妖族正處于興旺期，而他們的夏季，自然也有屬于自己的活動，

但妖怪的活動不是夏日祭。

“真的很有趣不是么，”

今日的鎮(zhèn)守之森已沒了往日的幽靜，而是處處掛著燈籠，處處燃著篝火，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妖怪聚集在這里，火光順著暗黑的天幕向上揚起，歡聲笑語充斥了整片幽暗的森林，

他和雷電真一路走過來，便收到了各種招呼‘雷龍大人’‘鳴神大人’——他在妖怪間的知名度還是挺高的。

“是啊，”

雷電真抿唇輕笑，抬頭看向上面：

“去年的夏天也是試膽大會么？”

“不是的，鳴神大人。”

兩人的頭頂懸著一柄傘，聽聞雷電真的話，那柄傘輕輕旋轉(zhuǎn)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微微顫動，發(fā)出略微尖銳且稚嫩的聲音：

“去年...去年的節(jié)日叫...叫百鬼夜行。”

何離問：

“那前年呢？”

“前年叫...叫式神慶典，”

“再前年呢？”

“叫幽靈狂歡節(jié)，”

“再往前呢？”

“唔...”

這次的傘妖想了好一會，才發(fā)出一聲弱弱的哀鳴：

“對不起...我忘了。”

“好了，雷龍君，”

看著傘妖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雷電真忍不住拍了何離一下：

“人家化形才五十年，還是個小孩子。”

對妖怪來說，五十歲確實是小孩子，更何況是傘妖這種本身就靈智欠缺的妖怪？

“咳咳，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何離摸了摸傘柄以示安慰。

而雷電真穿過人群，拿起掛在樹枝上的面具，輕輕撫摸，

面具很是粗糙，和人類世界精心制作的面具完全不是一個層級，但卻莫名的契合妖怪們本就粗獷的外表，

“是啊，稻妻城的夏天，從始至終都只有夏日祭一個名字，而鎮(zhèn)守之森的夏天，卻有無數(shù)個名字。”

人類的一生對于妖怪，實在是太過短暫，應(yīng)當(dāng)追求變量才對，可為什么到頭來一成不變的卻是他們呢？

這是一種荒誕的幽默。

...

“停掌柜，這是齋宮之外，妖怪泡的茶中，我嘗過的最好喝的，”

雷電真放下茶杯，用略帶驚喜的眼神看向茶桌對面，

那里有一位十分漂亮的狐人女子，熱氣氤氳下，芊芊玉手沖洗著茶具。

在影向山下開茶館已經(jīng)足夠令人驚奇了，沒想到其掌柜居然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茶道高手，

要知道，尚存幾分野性的妖族，可是對茶很難有興趣的。

“鳴神大人過獎了，小女子如何與宮司大人相提并論，”

姓停的狐人女子笑容溫婉，聲音如珠落玉盤。

何離輕抿一口茶，看著狐人女子的動作，突然道：

“停掌柜來自璃月？”

“誒？”

停掌柜動作頓了一下，看向何離的眼神略顯意外：

“雷龍大人如何得知？”

她可不是近十年璃月稻妻通商而來的，而是在更久之前，甚至魔神戰(zhàn)爭還未結(jié)束時，來到稻妻的。

“因為這茶葉...”

何離看著杯里的茶水：

“在璃月都頗為珍貴，遑論停掌柜那嫻熟的茶道了，璃月茶道現(xiàn)在還沒完全傳到稻妻來呢。”

很巧，這茶便是來自奧藏山，基本只在仙人中流傳，而璃月統(tǒng)一后，有許多仙人仙獸都四散云游了，

眼前的停掌柜應(yīng)是其中之一，

不過就算是仙人仙獸，對于她來說，恐怕也很珍貴。

說罷，他行了一個璃月古禮：

“多謝停掌柜招待。”

“大人不必如此，好茶便是用來招待貴客的，留在小女子手中也只是蒙塵，”

停掌柜輕輕搖著折扇，一對耳朵輕輕搖擺，美眸直視何離：

“況且...您很像小女子的一位故人。”

她指的是塵世之神，雖然何離沒見過她，或者說見過但只是一閃而過毫無印象。

那都是過去了，見何離沒有敘舊的心思，

停掌柜將目光轉(zhuǎn)向雷電真，又婉轉(zhuǎn)笑道：

“鳴神大人，僅僅聽雷龍大人一言，便知小女子茶道遠(yuǎn)不及也。輪排，小女子也該第三才對，”

“可雷龍君不是妖怪哦，”

雷電真搖搖手指。

不是妖怪是什么？

停掌柜沒有多問，聰慧的她從雷電真眼里和動作里看到了一些東西，總覺得問下去，就會得到——

‘他是我心上人哦~’‘他是我的人哦~’等塞一嘴狐糧的話。

剛好，就在這時，隔壁傳來一聲豪放的呼喚，還伴隨著幾聲敲桌子的聲音，

“掌柜的，換酒來，這茶喝的嘴里都淡出鳥來，不曉得有什么好喝的——”

這才是妖怪們平常的相處方式，或者說，齋宮、千代，以及此時停云和他們的相處方式才是異類。

人與妖的種族之隔，誕生了兩個世界。

...

停掌柜去而復(fù)返，重新坐在兩人對面，素手拾起茶具繼續(xù)完成持續(xù)到一半的茶道，似是解釋似是致歉道：

“今天過節(jié)，店里伙計都過去了，現(xiàn)在只有小女子一人。”

“不用介懷，停掌柜為何不也去鎮(zhèn)守之森呢，那邊可熱鬧了，”

雷電真有些好奇，同時又想到什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難道是為了招待我們，特意留下的。”

“當(dāng)然不是，鳴神大人千萬別誤會，”

停掌柜螓首微抬，蛾眉微曲，

如果不是錯覺，何離突然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不好意思？

“是小女子自己的決定，說起來慚愧...”

說著，她放下茶具，取下掛在柳腰上的一個紅色搭包，輕輕在耳邊搖晃了下，頓時發(fā)出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

摩拉的聲音入耳，肉眼可見的，停掌柜的眉毛彎了下來，一縷笑容悄然出現(xiàn)，

在那明媚的笑容中，是難為情難以掩蓋的滿足感：

“小女子是個俗人。”

...

“小女子定居于此后，便開了許多鋪子，從微小如肉鋪，到宏大至酒樓，就連鳴神大社，小女子也參與了出資建設(shè)，”

狐人善商，來到這靈智未全的稻妻妖界，自然是如魚得水，舍不得回去，

頗具仙氣的停掌柜，居然是個喜歡錢的‘俗人’。

“從璃月至稻妻，大概五百余年，說起來也算是沒出息，小女子唯一的愛好，只有這個，”

停掌柜將搭包系回腰間，臉上重新掛起那溫婉的笑容。

“愛好？”

雷電真注意到這個詞。

“是的，愛好，”

停掌柜輕輕頷首：

“小女子的大部分摩拉都會建設(shè)新的產(chǎn)業(yè)。”

新的產(chǎn)業(yè)創(chuàng)造新的摩拉，新的摩拉再創(chuàng)造新的產(chǎn)業(yè)，

賺錢是愛好，而非目標(biāo)。

“有個持續(xù)一生的愛好是好事，我很羨慕，這不能以‘俗人’一言蔽之，”

何離點點頭，輕聲道。

停掌柜瞳孔微動，沒有說話，只是沖何離笑了一笑。

“是啊，千年人生，無數(shù)變數(shù)，能有個保持一生的愛好，實在難得，”

雷電真頗為感慨地道，眸光看向窗外，遠(yuǎn)處鎮(zhèn)守之森的火光隨著夜晚降臨愈發(fā)紅艷。

何離注意到她的視線：

“世界變化如此之多，就連那林中的夏日節(jié)日，每年都在變化。”

雖說雷電真讓他忘記時間，可他又怎能忘記？

那一千多年的倒計時幾乎刻在了他的心底，而世界變化如此之大，那一千多年過去，又會變成怎樣？

...

“節(jié)日變化？”

停掌柜注意到他們口中的話題，一下就明白了在說什么：

“是指那名字么？”

“停掌柜也覺得有趣么？”

雷電真看向她，頗為探尋地道。

“有趣...確實很有趣，”

停掌柜略微尋思，捏著下巴笑道：

“畢竟上萬種名稱，代表的其實只是同一種節(jié)日而已。”

同一種？

何離和雷電真對視一眼，都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愿聞其詳。”

...

而答案其實也頗為簡單，依舊是妖怪與人類的根本區(qū)別，

畢竟，相比人類靈智簡單的他們，將節(jié)日只是定義為單純的，聚會、玩樂表達(dá)開心快樂的時間，

而如此一來，所謂節(jié)日似乎又與往常一樣了，

于是有些聰明的妖怪便會想些特別的活動，將節(jié)日取些特別的名字，

不過雖然如此，但節(jié)日的最后，到頭來卻依舊是大口吃肉，與朋友勾肩搭背，拿著武器操著拳頭噼噼啪啪打架比試，最后爛醉如泥地躺在地上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

不一樣的名稱下，卻是同樣的內(nèi)核，

千年來，妖怪們樂此不疲。

...

“相比，小女子反而覺得人類世界的夏日祭，卻總是變化的，”

停掌柜指向窗外，依稀的月光下，能看見遠(yuǎn)處的稻妻城，夏日祭下，燈火炫目，

“短短百年，我便在這扇窗間看見了數(shù)千種煙花。”

百年便有數(shù)千種不同的煙花，夏日祭的其他內(nèi)容改變之大，停掌柜也想象不出來，

但望向那不遠(yuǎn)處鎮(zhèn)守之森的火光，五十年前也看到過相同的場景，

就連她自己，百年前與百年后的愛好都不甚改變，

看似沒變的人類夏日祭實際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看似總是在變的妖怪們的夏日節(jié)目，反而從未變過，

兩個世界的時間錯開，

人類世界的時間變的極為緩慢，慢到短短百年便好似換天，

妖怪世界的時間變的極為快速，快到長達(dá)千年都如隔一日。

于是妖怪的五百歲成了人類的十八歲，妖怪的一千歲，成了人類的三十歲，

在時間觀念這一點上，他們達(dá)到平衡，

兩個種族，兩類世界，兩種時間。

...

“其實該羨慕的應(yīng)該是小女子，”

停云說，她看向坐在身前的兩人，突然覺得他們間仿佛有一層特別的磁場，那是所有人都無法插足的屏障，

她語氣中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羨慕：

“兩位擁有甚于妖怪的極長壽命，時間卻又處于人類世界。”

極長的壽命變的更長，這本是十分孤獨的一件事，

但好在...他們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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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寫了沒發(fā)，今天一起發(fā)，二合一，

元旦快樂，新年快樂(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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