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額恢復本色，那么言語之上若再想被占到便宜，只怕已不是那么容易了。四腳知道，談到最后定然還有用到自己的時候，只是現在，它相信，無須自己再置喙，斑額便會將一切都處理妥當，自己要做的，便是趁現在養養精神，等到終了之時，再配合斑額給出最后決定性的臨門一腳，一切也就成了。

    見四腳形容散淡，注意力也從自己身上轉移，虎蛟蛟主大感意外，正待說話，意欲將四腳的注意力再度拉回時，卻聽斑額搶聲說道：

    “方才多有失禮，還請蛟主見諒！不過，我這孩兒言辭雖然稍顯粗俗，但是，所言屬實非虛。這些年，本護法隨侍蛇母左右，建言獻策日多，雖有征伐，可似今日這般出使，終究只在少數，畢竟，不是隨便哪個族群都值得我族如此莊重對待的。”

    斑額的言辭聽起來并不怎么犀利，可細一斟酌，個中意味兒便凸顯出來了。族中二把手親自出使，往好聽了說，那是對出使族的看重；可要是往深了想，那便是抬舉，說的不好聽點兒，可不要不識抬舉才好！

    虎蛟蛟主不禁瞪大了眼睛，怔愣了半天，它才終于相信，這番聽來客氣，品起來卻極不客氣的話，竟然真的出自方才自己瞧之不上的大蛇之口。

    許是對方才的輕視覺得有些慚愧，虎蛟蛟主并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反倒就著斑額表層意思應和道：

    “多謝貴族蛇母抬愛，我虎蛟一族何德何能，竟有幸承蒙貴族左右護法共同出使，真真是令我族受寵若驚��！”

    顯然，表面沒有撕破臉，但是，暗地里誰也沒有服軟的意思。這個話題已然顯得很微妙了，再說下去只怕別提爭取同盟，就連爭取中立都懸，斑額本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見面子上過得去，也便識趣地趕忙轉換了話題：

    “蛟主，本使心中有一疑問，可否請蛟主幫忙解惑呢？”

    聰明人說話，最常見的就是心照不宣，傷感情的話題自然是能不提就不提。見斑額主動轉移話題，虎蛟蛟主又怎會不識趣，忙應道：

    “貴使但問，本主定當知無不言！”

    “一路走來，我等多聞貴族族眾提到‘四爪龍蛇’之詞，卻不知其中有何說道，不知蛟主方不方便對我等講解一二呢？”

    斑額這番問話其實也是四腳想問的，這會兒聽斑額問起，雖則表面上裝作無動于衷，可心里卻早已側耳恭候多時。

    聽罷斑額的疑問，虎蛟蛟主略略松了口氣，顯然，這并非什么不能說的機密，輕點了下頭，略一沉吟便解釋道：

    “在我虎蛟一族，其實這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實上，它更像是一種象征，一種追求！眾所周知，我虎蛟一族，魚身而蛇尾，生有四爪，按說，我們一族才是最富龍蛇形態的，可是，看看我等體態，哪里有半點四爪龍蛇的英武之姿？據說千百年來，我族也只有祖上出現過一位有過這般風采的龍蛇先祖！”

    虎蛟蛟主說著，不由得將胸前雙爪抬起，來回打量數番，看起來終究是不甚稱意，長嘆一聲，放下雙爪又接著道，

    “或許就是從那一代先祖開始的吧，往后經年，尋求四爪龍蛇形態便成了我們全族的大事，就連蛟主的推選也深受此等形態之影響！說句實在話，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恍惚，不由得會去懷疑，這世上真的出現過所謂的四爪龍蛇嗎？如果出現過，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卻始終沒有親眼見到過？可要是這一切都是虛幻，空穴又怎會來風呢？”

    看得出來，虎蛟蛟主確實很迷惘，許是這些話憋在它的心里已經許久了，礙于身份或是別的什么考慮，想必平日里也沒辦法跟同族其他蛇吐露，而今被問及，就好像找到了什么憑依，話匣子一開，也甭管是否是當著全族的面，不消斑額多問，它自己便“呼嚕呼嚕”地全倒了出來。

    “作為虎蛟一族的現任蛟主，這樣的話本不該從我的口中說出來，但是，而今已經無關緊要了，之前之所以有疑問，是因為我也活了不少年歲了，經年來，我不僅在自己身上費心費神地去摸索、去挖掘，同時也不曾停止過在全族范圍內尋找，一切只為證明千年前先祖之言非虛，可是現實很殘酷，這么多年來，我費盡了心思，可還是一無所獲，努力而無果，只怕任誰心中的信念都會有所動搖吧？！”

    虎蛟蛟主眼神中滿是落寞，然而，沉寂了幾秒鐘，它的眼神忽的又亮了起來，隨著頭顱的抬起，眼中的光亮也愈盛，某一瞬間，四腳仿佛在它的眼中看見了日月，只聽虎蛟蛟主興奮地說道，

    “不過，現在好了，聽下邊的族眾說，貴使不僅擁有龍蛇形態，而且還是純正的四爪龍蛇，倘若所言非虛，那么，之前我心中所有的疑慮便證明全是自尋煩惱，盡管這也說明了我內心信念的不堅定，但是，這個結果，只會令我感到高興，因為，它能從此堅定我、乃至我虎蛟整個族群內心的信念，并且從此后不再猶疑，不再動搖！”

    虎蛟蛟主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不停地在閃著光，而且，眼神所指，只在四腳，顯然，在虎蛟主將向它稟報事情經過之時，已經明確告訴過它，展現四爪龍蛇形態的就是四腳。

    見此情景，雖然虎蛟蛟主沒有明言，但是，四腳已然從它的眼神中讀到它此刻內心的想法，四腳早就料到還要再展現一次自己的四爪，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在四腳的設想中，恢復本色的斑額怎么著也要跟虎蛟蛟主在口頭上多走上幾個交鋒，于交鋒之中把自己之前跌下的面子找回來，可能最讓它想不到的就是，恢復自然本色的斑額竟然只用一句話就把這個看似復雜的問題給解決了吧。

    既然節奏加快，四腳也沒有理由再抻著了，在虎蛟蛟主以及周遭翹首以盼的熱切眼神之中，高聳頭顱，輕展身形，顯露四爪，現出龍蛇之姿，凜凜威風，直引得整個巢洞的虎蛟忍不住發出陣陣倒抽涼氣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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