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祈風長老不語，祈云長老又待張口痛斥，卻被虺姬擺尾攔了下來，虺姬朝祈風長老凝視少頃，它承認，祈風長老所言是應對此次危機最好的方法，可是，作為一族之首，虺蛇的榮譽，虺蛇的尊嚴，它又如何能夠罔顧？

“祈風長老，真難為你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這番話�。　�

虺姬將目光從祈風長老身上移開，轉而瞥了一眼另外幾位長老以及在場的數條虺蛇，爾后頭一抬，看向遠處的濃霧，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征詢眾蛇意見，更像在回應祈風長老一般，輕嘆一口氣喃喃道，

“一族的榮耀與尊嚴，一族的存亡與延續，這似乎就是今日擺在我們面前，令我們不得不抉擇的問題。二者于吾等而言，都是那般至關重要，失去任何一個，都無異于切骨之痛，可是，作為虺蛇之主，這份沉重又好似只有我自己能夠體會，這道難題似乎也只需由我一蛇去選擇和承擔，莫非這責任，是只有身為虺姬的我才能夠體味和擁有的嗎？”

語氣不重，聽在眾蛇耳中卻是字字扎心，是的，在它蛇看來，要么榮耀第一，要么覺得保命要緊，可是誰又想過這兩者都不能輕易放手的一族之主的感受呢？

“不！當然不是！我等……”

祈風長老終于有所動容了，只可惜它的解釋在虺姬緊跟而來的滔天憤怒面前，已經顯得太過蒼白了。

“那你們為何能夠如此輕易便做出選擇？！是身為六大族之一的尊嚴不夠沉重嗎？是全族上下的性命和一族的存續不夠分量嗎？沒有尊嚴，活著的意義是什么？沒了性命，單留下尊嚴和榮譽，又該由誰去繼承跟傳揚？”

本就緊張的氛圍在這一刻陡然變得壓抑，或許眾蛇方才還沒有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但是這一刻，它們忽的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已經站到了“生存與毀滅”這道世紀難題面前，而這份沉重，也在倏忽間壓得它們連氣都快喘不過來，更別說再去辯駁些什么了。

良久，無蛇敢吐一言，就連虺姬也陷入了沉默之中，那番憤怒已極、連珠炮似的質問，看似是在喝責底下眾蛇，實際上也是它在對自己的內心深深叩問。奇門幻術已守護虺蛇一族千百余年，從來沒聽說有誰破解過，何以突然間就有蛇能夠破解呢？莫非沒了幻術的守護，偌大一族就只能坐以待斃、引頸受戮嗎？堂堂虺蛇一脈，面對強敵，什么時候竟無力至此呢？

一時間，無力感、迷茫感、挫敗感，如同生生不息的海浪，一層一層交替涌來，間或夾雜著幾縷源自不甘的憤怒，令虺姬的內心愈發覺得脫力。

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然而，這一切不過是沉重壓力下眾蛇的錯感罷了，實際上，從虺姬怒極發問到此時，也才幾盞茶的功夫而已。可就是這幾盞茶的功夫，心中郁霾已散的四腳卻已然休憩完畢，重新踏上了上山的新征程，且步伐輕快，不再有半點瞻前顧后、拖泥帶水。

消息立時便傳了過來，也多虧底下不知情由前來匯報的小蛇，巢中壓抑、沉悶的氛圍才得以緩和。祈風長老摒退小蛇，借機打破僵局問道：

“虺姬，以眼下情勢來看，只怕要不了多久，來使便能上得峰來，不知虺姬準備如何應對呢？”

突如其來的匯報，恰如一陣春風，于不經意間將籠罩虺姬全身的無力吹散大半，內心也變得不再迷茫，這一刻，它已做好決定。見祈風長老發問，一掃臉上陰郁，轉而淡然反問道：

“祈風長老，如果我說尊嚴和性命我都想要，不知你可有應對之法？”

祈風長老沉沉地嘆了口氣，作為族中智囊所在，最好的存續方案已經給出，不被采納之時，它自然要退而求其次地去考量其它最為合適的方法，虺姬既然問出此話，也就意味著之前所言已被徹底忽略，如此，除了配合，它還能說些什么呢？

不過，在給出其它方案之前，祈風長老還想進一步探探虺姬的底，也便答非所問道：

“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大家關注和在乎的點好像和我有點不太一樣。按說幻術被破，這件千百年來都不曾發生過的事，才更應該引起大家的警覺，畢竟幻術不奏效，我們也就失去了唯一、也是最后的倚仗，可是，大家對此所表現出來的震驚、擔憂，就好像只有剛剛聽聞時的那一瞬，之后仿佛就覺得無關痛癢了一樣，在乎的，反倒變成了來使的心智是否幼稚，我很疑惑，莫非，咱們虺蛇一族還有什么別的、只有我所不知道的倚仗在嗎？如果真的有，還請虺姬明示，我也好將之納入考量范圍，以便找出解決當前危局的最佳方案。”

虺姬愣了愣，隨即又恢復了淡然的神色，掃了一眼其它幾條蛇，冷笑一聲應道：

“哼，哪里還有什么倚仗，不過是自欺欺蛇罷了！以為能夠憑借對于幻術的稔熟，還能夠借助險峻的地勢耍耍手段，置其于死地而已，許是實在沒了轍，這才寄希望于對方是個傻子，能夠讓我等能夠輕易糊弄過關吧！”

一番話，直羞得在場眾蛇有些無地自容，卻又不好辯駁些什么，就連一向強勢的祈云長老，眼下也羞愧地將頭垂下了幾分。

“如此，我等就只能賭一把了！”

聽聞此話，虺姬的眼睛不覺一亮，知道祈風長老心中已有計較，盈盈地笑了一聲，配合著問道：

“哦？賭什么，怎么賭呢？”

“賭對方不敢胡來，賭對方不知我等底細，賭對方只求和不求戰！外圍蛇眾曾傳報說，對方此來表明欲共商六族大事，想必也同之前一樣，準備發動戰事，卻害于我等摻與其中，故此才冒險前來，倘若所料不錯，其目的依舊是想讓我等保持中立。真是這樣，盡管最終我們還是得妥協，不過，我等也就此有了得以從中斡旋的余地！”

一字一句，可謂擲地有聲，祈云長老一眾聽罷，也不禁瞪大眼睛，緩緩將頭抬起，沒錯，通過這番言論，盡管腦中還沒有徹底理順，但是，它們似乎也從中看到了解決危機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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