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葉寒的腦袋嗡的一聲。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適合在這個環(huán)境、這種時候說嗎？
  正常情況下誰會在這種時候考慮這些事情啊？況且就算真的想到了，在這種黑漆漆的、曖昧的氛圍里，提這種掃興的事兒，是要把修仙改成破案嗎？
  宋清音在寧葉寒身旁坐下，聲音平靜：“故意讓她看見的？”
  寧葉寒沒想到宋清音說得如此直接，嘴角抽動了幾下，只能點頭：“是。”
  “弟子想著，五師尊大概會去找?guī)熥穑�說弟子的動向，然后……”寧葉寒忽然有點兒不好意思。
  他剛剛還在為自己的小計謀而得意，此刻看來，倒成了幼稚之人拙劣的把戲。
  宋清音的笑聲響起：“有趣的想法。是怕為師不愿意過來？”
  “……嗯。”
  “你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寧葉寒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之前找?guī)熥鸬臅r候，師尊那么抗拒，弟子才——”
  他忽得意識到這樣說有點兒不尊敬，聲音壓低幾分：“是弟子做得不妥。”
  “沒什么妥不妥的。之前的確和你有點兒——嗯，疏遠。”宋清音一邊應(yīng)著寧葉寒的話，一邊和系統(tǒng)998私聊：“這種算是互訴衷情嗎？”
  “宿主請等我查詢下。”998很快回答。
  和998說話的片刻，房頂上就沉默下來，讓人有幾分尷尬。寧葉寒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遠方，下頜微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對了，師尊——”
  “徒兒是想問為師——”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緊接著看向?qū)Ψ健?br />  視線交錯，呼吸有過片刻的停滯。兩人又連忙移開視線，各自揣摩各自的心事。
  寧葉寒勉強笑笑：“師尊先說。”
  “哦，我是想問，你喊我上來，肯定是想問點兒什么吧？”
  宋清音回答著，不忘私聊催促998：“好了沒？你們系統(tǒng)效率有點兒低。”
  998的答復(fù)和寧葉寒的答復(fù)一同響起：
  998：“按照反饋，互訴衷情需要達成兩個條件：其一，兩人對話，傾聽寧葉寒的問題；其二，宿主向?qū)幦~寒傳遞一個信號，告知他對宿主有幫助。兩個條件均完成，才算互訴衷情。”
  寧葉寒：“噢，弟子是想問，師尊為何之前一直要假扮老人？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況，必須要隱藏自己真實的模樣嗎？”
  一人一系統(tǒng)的聲音在宋清音耳旁交織，差點兒讓她沒能分清各自的話。
  好在她的身體似乎早就習(xí)慣了聽這種交雜的聲音，很快將這倆回復(fù)拆分過來。
  “告知他對我有幫助？”宋清音私聊998的聲音有些不滿，“他對我有什么幫助？”
  “呃，這個——”998勉強道，“宿主也可以假裝他有幫助——”
  宋清音深吸一口氣，內(nèi)心罵了幾句這個獨特到有些不合理的要求。
  劇本里做的任務(wù)，都這么不科學(xué)嗎？
  “師尊？”寧葉寒的聲音響起，“師尊不愿意說，弟子也不會勉強。——弟子唯獨怕師尊有太多心事自己扛著，或許說出來讓弟子幫幫忙，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噢，沒什么。”宋清音回過神，“只是怕你愛上我。”
  寧葉寒：……
  寧葉寒想了萬千種答案，從宋清音最初修習(xí)的淵源想到青云宗的現(xiàn)狀，卻沒想到這種。
  他的嘴半張著，原本安慰的話此刻沒有一句能說出來，思忖良久，只能道：“這算是……自信？”
  “反正你別愛上我就行。”
  聽了這話，寧葉寒滿臉黑線：“師尊，這不是玩笑。”
  “我沒開玩笑。”
  “可是，我本身——”
  寧葉寒想到什么，重重吐了口氣：“算了。”
  黑暗依舊，本就隱約的光芒此刻變得更加晦暗不明。寧葉寒的手指彎起，似乎想要攥成拳頭，攥到一半，又猛地松開。
  宋清音沒理會他那邊細微的動靜，腦中還在回憶這幾天的點點滴滴，試圖找出一點兒寧葉寒對她的幫助。
  終于，她有了頭緒：“對了，寧葉寒。”
  “嗯？”
  “其實，我本來應(yīng)該在很早之前就死去的。”
  寧葉寒猛地挺直身子，雙眼睜大：“師尊何出此言？”
  宋清音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想到他的特殊反應(yīng)，又將手收了回去：“說了你也不懂。反正，說來也巧，正好是因為你，我才活到了現(xiàn)在。”
  “師尊……”寧葉寒眸光微動，“多謝師尊。”
  也許是在黑暗中坐的久了，宋清音身上的清香將兩人包圍，寧葉寒身上的溫度也向宋清音的方向侵蝕。
  這個道謝實在是來得沒頭沒腦，宋清音想了想，又問：
  “不問問為什么嗎？”
  “那……為什么？”
  “因為，”宋清音忽然笑得開心，“被人喊奶奶，感覺真不錯！”
  “我大概能明白，為什么男生都喜歡別人叫他們爸爸了。”宋清音看向?qū)幦~寒，“乖孫兒，喊奶奶！”
  寧葉寒：……？這師尊在說什么？
  不過——寧葉寒轉(zhuǎn)過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沒有發(fā)現(xiàn)就好。
  關(guān)于他身上那些真正的秘密。
  走入黑市可能是個意外，但是被那個壯漢當(dāng)成人質(zhì)，是他的設(shè)計；后面被那個壯漢在湖邊貼了著火的符咒，更是源于他對壯漢的暗示。
  這一切，無非是想要讓宋清音徹底暴露她假扮老人的事實。
  ——畢竟之前問了那么多次，她都不斷逃避。那就只能給她制造一個意外了。
  寧葉寒再回過頭來時，目光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清澈和倔強。
  他靜靜看著宋清音，聽見這師尊說：“不早了，回去吧。接下來還有不少事兒呢。”
  寧葉寒點頭，乖乖跟著宋清音下了屋子。
  是啊，來日方長。
  一聲“任務(wù)完成”的提示響起，渺遠而模糊，恍若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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