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悄無聲息地暗淡下去。
  日頭將落，一片陰沉混沌。
  許期將宋清音帶進(jìn)屋子，命令屬下退去，重重關(guān)上門。
  “夫人應(yīng)該知道，本王不愿意身邊的人和白氏有什么牽連。”他說。
  “哎？我不知道啊，你又沒和我說過。”
  “……”
  宋清音一臉無辜，又接著說：“而且，怎么睡了一覺，你就從‘在下’，變成了‘本王’？”
  許是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過于奇怪，許期居然沉默下來。兩人在屋中靜坐對視，窗外光線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對方的面容變得模糊，看不太清晰。
  宋清音坐得脖子有點(diǎn)兒僵，正想開口，忽然聽見黑暗之中發(fā)出“咔嚓”一聲悶響。
  接著，燭火亮起，一個黑衣人帶著另一個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黑衣人走了過來。
  “殿下。”醒著的黑衣人半跪行禮。
  “嗯。”許期淡淡抬眼，看了一下一旁那個暈倒的黑衣人，“身份？”
  “白家派來的臥底。”醒著的黑衣人道，“以家奴形式混進(jìn)來，每每夜色將至，就換上夜行服，潛伏在殿下周圍，試圖聽見一些信息。”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屋外沒有任何蟲鳴，靜悄悄到有些異常。
  998顫抖的聲音在宋清音腦海中響起：“宿主，這周圍——藏了好多人。”
  系統(tǒng)的監(jiān)視模式讓998可以看見，在這屋子的周圍，有不少黑衣人匍匐在草叢之中，蓄勢待發(fā)。
  這些人都是誰？
  也許是998的系統(tǒng)等級過低，它的監(jiān)視模式只能看見人影，不能知曉這些人的身份。
  好在宋清音解答了998的疑問。
  她輕笑一聲，拍了拍手：“夫君可真是大張旗鼓，為了這么一個臥底，要派那么多人來盯守？”
  醒著的黑衣人明顯一愣，動作都僵硬半分。
  許期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清音，嘴角一勾：“夫人在這方面倒是敏銳。”
  他看向那個已經(jīng)被控制住的臥底，下令：“和往常一樣。”
  黑衣人領(lǐng)命而去，許期這才再度看向宋清音：“說不上大張旗鼓，只是這宅子，要固若金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縫隙。”
  “你就這么害怕？”
  “這不是害怕。”
  許期似乎不想在這件事兒上和宋清音多說，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么，既然剛剛那個臥底是白家派來的，本王的夫人，有何見解？”
  “嗯，這個嘛……”宋清音略一思考。
  接著，她做作地做出一個夸張的表情：“哇哦。”
  許期眉尾輕挑：“嗯？”
  宋清音笑瞇瞇看著他。
  許期終于輕笑一聲，略顯無奈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夫人究竟是真的不諳世事，還是在與本王打啞謎？”
  他似乎不太有興趣去揣摩宋清音的心思，直白道：“夫人也看見了，白家既然敢派臥底來這邊，就說明他們賊心不死。”
  久國白家，曾經(jīng)是久國最有權(quán)勢的武將之家之一。作為開國之時和皇室南征北戰(zhàn)的武將，白家曾經(jīng)坐擁兵權(quán)，甚至超過皇室所控制的兵權(quán)。
  “皇室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宋清音道，“制衡白家的，是你嗎？”
  許期對宋清音的反應(yīng)感到詫異，旋即想到什么：“你的父王，還教給你不少東西。”
  “呵呵。”宋清音撇了撇嘴。
  “沒錯，許家。”
  許家和白家曾經(jīng)是兩大武將世家。久國兵權(quán)幾乎是一分為三，一部分為皇室所有，而另外兩部分，分別在白家和許家手中。
  這樣形成了白家和許家的制衡，也形成了兩家的斗爭。
  年少的晚輩從來不知曉這些斗爭，甚至還愿意去到這種“門當(dāng)戶對”的家族里面找自己的朋友。而站在斗爭漩渦的長輩們，正是利用了這一點(diǎn)。
  “這么說來，你小時候，應(yīng)該挺口無遮攔的。”宋清音支著下巴，懶懶看著許期。
  窗外已經(jīng)一片黑暗，今夜無星無月，烏云沉沉，也許到了后半夜會下雨。
  燭火跳動，映在許期眼里，顯得他的眸子亮晶晶的，讓宋清音沒來由地想起，在某個劇本世界的某個夜里，一個名為葉南的警官，眸子也是這樣亮晶晶的。
  許期的聲音將宋清音拉了回來：“夫人教訓(xùn)的是。”
  某種程度上，正是當(dāng)時許期的不設(shè)防被，導(dǎo)致了許家的災(zāi)難。
  許期從沒想過，那么大的一個家族，會在頃刻之間倒塌。那天家里著了火，驚叫聲混成一片，他不知所措，只能隨著倉皇的人們來來回回走動。
  原本熟悉的道路變得陌生而漫長。他跌倒在地，疼痛從四肢開始，逐步蔓延到心頭。
  聽說，那是白家做的。
  后來，他確認(rèn)，那是白家做的。
  那件事情之后，許家的兵權(quán)被收回，六成握在皇室手中，四成握在白家手中。
  再后來，他一步一步爬上攝政王的位置，在此過程中，順便打壓了一下白家。
  雖然憑他那時候的能力，不可能讓那么大的一個家族在頃刻之間覆滅，但是，他逼著白家釋放兵權(quán)，于是，白家原本的兵權(quán)，加上曾經(jīng)在許家收回的四成兵權(quán)，回到了許期手中。
  自那之后，許期憑一己之力，可以和皇家的兵力抗衡。
  不過，白家從來不甘于現(xiàn)狀。他們一直蠢蠢欲動，試圖找到一些機(jī)會，重回到往日的巔峰。
  甚至，到達(dá)比往日更高的高度。
  “說到這里，夫人應(yīng)該明白了吧？”許期彎起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了幾下。
  “什么？”宋清音像是剛剛睡著了一樣，迷迷糊糊看了看許期。
  許期略一停頓：“夫人，你總是在該聰明的時候迷糊，該迷糊的時候聰明。”
  他壓低聲音，一字一頓：“不要和白家有交集。
  “這樣，對你我都好。”
  一聲沉悶的“轟隆”聲自天邊傳來。烏云洶涌翻滾，越壓越低。地上出現(xiàn)了一兩滴圓形的水跡，接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果然下雨了。
  窗戶沒有關(guān)緊，有涼風(fēng)涌入，扯得燭火搖曳。
  許期靜靜看著宋清音，像是在等著她給他一個許諾。
  就和他曾經(jīng)遇見的每一個人一樣。聽懂他的意思，然后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
  宋清音懶懶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窗邊，將窗戶合上。
  “知道了。”她說。
  許期勾起一絲滿意的笑意。
  她又想起什么：“對了，明天我要去找一下白秋水。”
  許期的笑容僵住：所以，她到底有沒有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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