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淵很警惕地往回走了幾步。

        劉舒凝只覺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邵淵發現自己在跟蹤他，她該如何解釋呢？

        藏身在劉舒凝身后的邢樾雖然沒有這樣的顧慮，可是憑著幽微的月色，邢樾清清楚楚感知到劉舒凝的為難。

        雖說邢樾平日里對一些事情并不開竅，但那僅限于他不喜歡琢磨的事情。

        邢樾這一路跟來，他便知道邵淵是在瞞著劉舒凝要去做一件事，而劉舒凝則趁其不備，想一探究竟，起初，邢樾只是出于好奇和那么一點兒似有若無的嫉妒，現下，他忽然萌生出一種非常慷慨悲壯的英雄情懷——他想保護劉舒凝。

        邵淵一步又一步往前逼近，一籌莫展之際，邢樾只覺得腳底忽然有些癢，他低頭一看，一只半大貍花貓正伸著腦袋在邢樾的腳尖來回蹭，一邊兒蹭，還一邊兒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情勢危急，對不住了！”邢樾心里默默抱歉，忽然腳尖一用力，猛地把那貍花貓踢到了路中間。

        那貓吃痛，喵嗚一聲慘呼，直往幾人來時的方向逃去。

        邵淵臉上緊繃的肌肉漸漸舒緩，他猜測方才的聲音興許就是野貓們追逐撕咬發出來的，而且他往回走了一段路，并未見什么異常。

        他釋然地回身往黑黢黢的診所中走去。

        其實，方才邵淵和劉舒凝只差幾步的距離了，只有幾步，劉舒凝跟蹤邵淵的事情便會被發現。

        劉舒凝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會突然出現這根“救命的稻草”。

        這也許是天意？

        不及細想，劉舒凝藏身在黑夜的暗影中，悄悄靠近診所。

        里面的黑暗，超乎劉舒凝的想象，她偶一抬頭正看到邵淵的手電光在二樓最西側的屋子里閃爍。

        正巧的是，在診所外面西墻處有一個通向二樓的樓梯，銹跡斑斑，遍布灰塵。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蹬了上去，因為有剛才的教訓，這一次她走得格外小心，在樓梯的頂端有一扇糊滿了報紙的窗子，為了不引起注意，劉舒凝貓著腰，從窗根底下溜了過去。

        眼前是通向二樓樓道的一扇半開小門。

        劉舒凝雖然猶豫，可是強烈的好奇迫使她不顧一切地去推那扇門。

        就在她的指尖還未觸及的時候，一雙手捂住了她的嘴。

        劉舒凝渾身震悚地一抖，下意識地一手扼住對方的手腕，另一只胳膊的手肘，狠狠撞向對方的腹部。

        劉舒凝下手極狠，不偏不倚正擊那人的胃部。

        可是這么大的力道，對方連吭都沒吭，劉舒凝詫異回身，正看到朦朧月色中，邢樾抱著肚子，痛地直發抖，但是發顫的手指抵在唇邊，告訴劉舒凝不要出聲。

        “怎么是你？！”劉舒凝難以置信地看著邢樾，把聲音壓到最低，質問他。

        邢樾卻沒直接回答，他神情緊張地擋在那扇門前，搖著手。

        那意思是不讓劉舒凝進門。

        邢樾慢慢從疼痛中緩了過來，低聲說：“別。。。。。。別進去，外。。。。。。外面空曠，回聲小，你不易被發覺，里面空間密閉，回聲大，邵淵很容易發現你的。”

        劉舒凝一時間竟有些窘迫，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邢樾也在跟蹤自己，而自己的跟蹤邵淵的事情早被邢樾看在眼里。

        “那該怎么辦？我想知道，邵淵到底進去做什么了。”劉舒凝沒了法子。

        邢樾略一思索，忙從自己的背包里扯出幾張草稿紙。

        他將紙卷成細長的一根管，然后隔著半開的門，伸向西邊屋子的門縫處。

        他把那紙管交到劉舒凝的手中，眼神肯定地說：“可以了。”

        劉舒凝將信將疑地接過，按照邢樾的意思，把耳朵貼在紙管的一端。

        果然，邵淵熟悉的聲音從里面悠悠傳了過來。

        “你放心，我是跟著同學們組織的秋季野營過來的，沒人會懷疑的。”

        邵淵的語氣帶著些許的不耐煩，隨即“啪”地一聲，有東西落地。

        邵淵又說：“這是我媽賣燒餅掙得，省著點花。”

        “不用，”一個有些滄桑的男聲響起：“過幾天，我……”

        沒等男人把話說完，邵淵冷哼一聲：“既然不用，那我把錢拿走了。”

        沒有絲毫的客氣，接下來就是一陣窸窣聲，書包拉鏈拉緊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待到那腳步靠近門的時候，劉舒凝忙將紙管收起來，扯著邢樾跑下來樓梯，躲進了診所旁邊的雜草叢里。

        初秋的蚊子，那種視死猶歸的戰斗力是難以想象的。

        兩人默不作聲地看著邵淵快步從面前有過，周圍的沉寂里，藏著蚊子嗡嗡的叫囂聲和兩人有些慌亂的心跳。

        邢樾被一只蚊子擾得心煩，下意識地朝瘙癢的地方撓去。

        劉舒凝眼疾手快，一把扼住邢樾的手腕，月光下她的薄唇微動，用無聲的唇語告訴邢樾兩個字：“安靜。”

        邢樾使勁兒抿著嘴唇，忍耐著蚊蟲肆虐。

        不遠處，一個男子吐痰的聲音傳了過來。

        劉舒凝放眼一望，一個身穿黑衣，帶黑帽的駝背男人，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確認安全后，悶著頭，快步朝遠處走去。

        這人便是剛才和邵淵說話的男人。

        “難道是他？！”劉舒凝驚了，心底默念。

        待邵淵和男人走后，劉舒凝迫不及待地上了樓梯，奔向兩人會面的房間。

        邢樾不放心，也跟了上來。

        劉舒凝警惕地輕輕推門，卻發現屋子里空無一人。

        這是一個十分簡陋破舊的檢查室，一扇漏風的屏風后，放置著一張供大夫為患者檢查身體的單人床。

        地面上，桌椅上落了一層厚實的灰，只有那張單人床上，干凈整潔。

        劉舒凝不敢打手電，只能憑借幽微的月色。

        從地面上的腳印來看，這里的男人似乎每天只取用這張單人床。

        別的物件，任憑風吹落灰，也不沾惹。

        這就很奇怪了，在這荒野廢墟之上，會有什么人在此棲居呢？

        劉舒凝小心地打量周圍的一切，卻遍尋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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