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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舒凝沒有說話，但是她心里的意思，沒有比邵淵更清楚了。

        “怎么就不行呢？啊？！怎么就不行呢？”邵淵徹底崩潰了，瘋了一般在窄小的房子里轉圈。

        像是受了刺激的沒頭蒼蠅。

        轉了幾轉，他忽而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拿腦袋撞著墻壁。

        一時間，憤怒的呼吸和腦袋撞墻的咚咚聲，一齊傳來。

        看的躺在地上的劉舒凝心驚肉跳，她不忍道：“邵淵，你停下吧！邵淵！你別這樣傷害自己！”

        “邵淵！”

        “邵淵，你快停下，你說我毀了你的一切，我又何嘗不是被你爸爸毀了呢？可我從沒有自暴自棄過，你看看你現在，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呵呵……”邵淵終于有了反應，他頂著淌血的額頭，苦笑起來：“自暴自棄？那我讓我自暴自棄吧，這么多年了，我努力得太辛苦了，我本就不是什么校草，也不是什么男神，我是同我爸爸一樣的卑鄙小人，讓我徹頭徹尾做一次卑鄙小人吧……”

        “你要干什么？！”

        劉舒凝渾身震悚，瞳孔放大，因為他看到近乎癲狂的邵淵，從那扇破舊的屏風后，拎出來兩桶汽油。

        邵淵習慣性地吹了吹劉海兒，但是那笑容卻如鬼魅一般陰森可怖……

        “我要你陪我永遠在一起，不分開……”

        他說著，擰開了汽油桶的蓋子開始恣意地潑灑起來。

        “你真是瘋了！”劉舒凝強忍斷骨的疼痛，奮力往門外爬。

        可邵淵卻踱步過來，攔住了她的求生之路。

        她還來不及抬頭看邵淵一眼，黏糊糊的汽油便澆了一身。

        “別走了，留下來吧，留下來吧，凝凝！”

        那一瞬間，劉舒凝感到了絕望。

        不知怎么，在這樣可怖的場景里，她忽然回憶起和邵淵初見時的情形，那時的他是站在陽光里的，穿著白t牛仔，一切都是那么清新而滿載希望。

        而今看到眼前面目全非的他，劉舒凝的愧疚漲滿了整個心房，她決定不逃了，就把這一條本就不堪的命，賠給他吧！

        她抬頭望向窗外，此時的陽光正溫柔的投射過來，落在被汽油浸透的地面上。

        “這陽光多溫暖啊，像他一樣……可惜連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劉舒凝喃喃著，靜靜地看著邵淵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打火機。

        “準備好了？”劉舒凝伏在地上，慘淡地笑了起來。

        “你準備好了嗎？”邵淵兩眼通紅，神情里怨恨和憤怒交雜在一起。

        劉舒凝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宣判。

        邵淵滿意地點點頭，打開了打火機，看著里面的油越燒越少，那火苗也漸漸地由大變小。

        邵淵哽咽了，他做勢要將打火機拋出去。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來敲門聲。

        這是出乎意料的。

        邵淵滅了火，警惕地問：“誰？”

        此時，門開了，劉舒凝的“陽光”照射進來。

        是邢樾，他目光堅定而兇狠地盯著邵淵，看到劉舒凝的那一刻，又馬上眼含擔憂而關切地向她走去。

        “別動！這地上全是汽油，你再動，我就一把火讓你們全為我陪葬。”邵淵嘶吼著，復又打著了火。

        “你……”邢樾看得焦急，劉舒凝明明就在眼前，而自己卻不能救。不過，他似乎又很胸有成竹，推了推鏡框，認真道：“你既然決定尋死，那死之前不應該好好告個別嗎？”

        “告別？”邵淵不知道邢樾話里的意思。

        “阿姨，您進來吧！”邢樾朝門外喊了一聲，這時從門外步履緩慢地走進來一個滿臉滄桑，滿是淚痕的婦女。

        是邵淵的媽媽。

        “邵淵……”邵淵媽媽一開口便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媽，你怎么來了？”邵淵語氣也軟了下來，他嗔怪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邵淵，別在做傻事了，快回媽媽這里來。”

        “我不！”

        “孩子，你知道咱們這幾年怎么過的嗎？”

        邵淵眼底涌出淚，帶著哭腔兒：“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起早貪黑賣早點，當爹當媽養我長大。我在學校，就因為我爸是殺人犯，天天被同學嘲笑。還有一些人，壞人，欺負咱們家沒男人，搶咱家的攤位，偷咱家的菜，在咱們家的醬里扔死蒼蠅，想搞壞咱們的招牌，還有的街坊鄰居傳咱們家的閑話，說我是你搞出來的野種，所以沒爸爸……”

        邵淵媽媽點頭，抹著淚道：“是啊，可是，孩子媽媽這些都不怕，你知道媽媽怕什么嗎？”

        邵淵松開摁住打火機的手，問：“怕什么？”

        “我這一生，是不幸的。前半生遇到你爸爸，可我們不能相守，以后永遠都不能了。不過媽媽又覺得是幸運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邵淵紅著眼，哽咽起來。

        “幸運的是，我的兒子！我有一個特別孝順，懂事，帥氣的兒子！媽媽是幸運的，幸福的，每一次看著你背上書包，騎上自行車，揮手和我告別去學校的時候，媽媽就覺得這一輩子，有你真的足夠了。兒子……你是媽媽的一切，你知道嗎？”邵淵媽媽踩過滿是汽油的地面，走向邵淵。

        邵淵終是忍不住了，孩子一樣嚎啕：“媽，你別說了……”

        邵淵媽媽摟著邵淵，繼續說：“媽媽，什么都不怕。媽媽已經失去了爸爸，媽媽不想再失去你了……”

        一瞬間，邵淵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了，而他手上的打火機也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了邵淵媽媽的手中。

        話音剛落，窗外警笛聲響起。

        眼見時機成熟，邢樾一鼓作氣，抱起劉舒凝，就往樓下沖。

        與此同時，警察們持槍從側面樓梯魚貫而來，邢樾低聲囑咐：“地面有汽油！”

        ——————

        一場硝煙，終于平息。

        劉舒凝坐在警車，看著被媽媽挽著的邵淵，平靜地從樓下走了下來。

        警察們個個戒備森嚴，唯恐邵淵圖謀不軌。

        而劉舒凝和邢樾知道，他不會了。

        劉舒凝心頭百感交集，搖下車窗看著邵淵走向了另一輛警車。

        而就在這樣一個時空，邵淵也感知到了劉舒凝的目光。

        他站在陽光下，雖然還是一身的邋遢和蕭索，卻仿佛變回了以前，他像以前似的斜著嘴角笑起來，貼在額頭的劉海兒被他吹起又落下。

        瀟灑，陽光都應該屬于這個男孩兒吧。

        可為什么他紅了眼睛？

        劉舒凝，終是他一生的意難平。

        劉舒凝慌忙搖上了窗：“唉，如果不是我報仇，他可能會活得很好吧……”

        邢樾道：“也不一定，這么多年，他一直被心魔左右。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打開這個潘多拉盒子。”

        “但是，我心里很難受，是我不好……”

        “這不怪你的，你要知道你們都是受害人，而邵建國才是那個始作俑者。”

        劉舒凝勉強笑了笑，繼續問邢樾：“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

        邢樾淺笑：“其實在知道你被撞的時候，我就猜到是邵淵干的了，今天在醫院你失蹤了，我就知道邵淵一定是把你綁架了，至于藏身之處，只有一個，就是這里。如果我叫了警車直接來救你，危險性一定很大。所以，我決定攻心為上。”

        踏實的感覺，在一次爬上了劉舒凝的心墻，她舒心一笑，緊握住邢樾的手，贊道：“學霸就是學霸。”

        邢樾笑起來，擁她入懷道：“我說過的，要做你的英雄，一輩子的英雄……”

        “一輩子……”

        “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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