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同興樓到底是酒樓,來此地的賓客聽曲只為雅興,仍以議事吃飯為主。予鹿姑娘只負責奏樂,其他一律不參與,待她第二首曲畢,輕影已經吃到半飽。
桌上魚膾鮮美,輕影多吃了一些,一抬頭,發現對面的李南絮正看著自己。
輕影下意識摸了下嘴角,在確認沒有食物粘在嘴邊后,放下了碗筷,道:“殿下和顧少卿得空來這同興樓,想必是案子有了新進展,不知吃完這頓飯,殿下可與輕影分說一二?”
輕影心中好奇昨夜顧彥椿見完宣王妃的結果,卻不好問得太直白,畢竟紗簾另一側的予鹿還在,昨兒她見予鹿跟那楊硯書在一處,相處融洽,楊硯書是貞王母族中人,保不齊予鹿也與貞王有關聯。而李南絮又素來同貞王不對付,她擔心禍從口出,引來旁人從中作梗。
而李南絮是嗅覺何其靈敏之人,只道:“進展算不上,任重而道遠。”
但同時輕影也疑惑,李南絮為何請予鹿過來,據昨兒那小廝說,予鹿的出場費應是不菲,這不是花錢添麻煩么。
輕影問:“殿下喜好音律?”
李南絮笑了下,搖頭:“稍后同你解釋。”
“解釋?”
輕影怔了一下,她并非質問的意思,憑他同李南絮的關系,無論是身份,還是旁的牽扯,她似乎都沒有質問的資格。
顧彥椿和楚輕卓一個貪杯,一個借酒澆愁,兩人灌了一杯又一杯,千言萬語都化進了酒里,直到聽到“予鹿”兩個字,均是抬起頭來。
顧彥椿瞇著眼朝紗簾那頭瞅去,含糊喊道:“彈完了嗎,彈完了來陪小爺喝酒。”
簾中人微微墩身,將琵琶交給身后丫鬟,道:“奴家不會喝酒,還望公子恕罪。”
顧彥椿不依不饒:“不喝酒?那你不繼續彈,站在那不動做甚?”
予鹿沉默片刻,竟撩開紗簾朝他們走來。
輕影這才近距離看清予鹿的面容,膚若凝脂,唇若櫻桃,柳葉眉下的雙目柔情似水,美得讓人心驚。
“奴家受景王殿下相邀,一是為了獻藝,二是為了解惑,這三嘛”,予鹿面帶笑意從幾人身前走過,最后定住腳,坐在了楚輕卓旁的圈椅上,“是為了會情郎!”
“情郎”二字出口,所有人都向她投去驚詫的目光。
予鹿撐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楚輕卓,后者英挺的臉上已有淡淡的紅暈,不知是喝醉了,還是被予鹿的話挑逗的。
輕影早已察覺自己兄長不對勁,整日里魂不守舍的,聽到予鹿這般說,似一團亂麻中尋到了根源。
楚輕卓冷冷看向予鹿:“光天化日之下,還請予鹿姑娘慎言。”
予鹿輕笑一聲,也不惱:“楚郎君真是好記性,昨兒還收了奴家的禮,今兒就翻臉不認人了,也罷,”又轉身看向輕影,“好妹妹,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果然合身,今兒比昨兒更俏麗了。”
予鹿說話時并沒有刻意賣弄風情,一身荷色的素靜裙衫襯得她如遺世獨立的青蓮,偏偏一顰一笑又有勾人心魄的魅力。哪怕輕影是女子,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別具一格。
輕影道:“原來昨日房中物什都是予鹿姐姐準備的,多謝。”
予鹿點頭笑了下,眼角的余光里,楚輕卓面色鐵青,道:“卑職喝多了酒,想出去透口氣,還望殿下見諒。”
楚輕卓幾乎落荒而逃,予鹿似乎早料到了這個場面,臉上的笑意并未減退。
她今天所言的確唐突,但她就是要激楚輕卓,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對自己動心,能不能招架住自己的攻勢。
現下看來,他心中也不是全然無她,不然也不必有這多情緒起伏。
隨著楚輕卓的離開,雅間中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就是顧彥椿百思不得其解的拍桌而起。
那個悶葫蘆什么時候跟予鹿有了一腿,他不是常年在邊境嗎,他們什么時候開始的!自己這風流倜儻的公子哥竟然被一個不茍言笑的糙漢子比下去了,天理何在!
顧彥椿的表情十分精彩,看得人直皺眉。
但同時,顧彥椿的疑惑也是輕影的疑惑,她遲疑地朝門外看去。
楚輕卓沒有走遠,人還在連廊上,樓下正唱著戲,咿咿呀呀地表達著癡男怨女的哀哀情思,他雙手握在橫欄上,若有所思。
但還未等輕影將困惑之事問出口,李南絮卻直奔主題,道:“既然予鹿姑娘見到楚世子,也該相信本王了吧?”
予鹿笑道:“看來殿下與楚郎確有些交情,看在楚郎的面子上,予鹿可以將所見所聞告知一二,只是予鹿知曉的也不多,還望殿下莫要因此怪罪。”
輕影聽著二人對話,漸漸意識到,李南絮是在利用他們兄妹從予鹿那里套話,果然,所謂設宴不只是吃飯這般簡單,李南絮此人不會做賠本買賣。
予鹿抬了抬手,身后丫鬟呈上來一幅字畫,予鹿將畫鋪開,道:“五年前的蘭亭之會,奴家確實收到了邀請,給那些文人墨客奏樂助興。詩書禮樂本是一家,奴家是樂籍女子,能去那樣的盛會只當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奴家擅琵琶,還有姐妹擅琴瑟,我們一行五人,被挑中前往了陽春湖畔的蘭亭閣。”
“蘭亭之會每三年舉辦一次,時間約莫在春闈放榜后的一個月,朝廷素來重文輕武,說到底,蘭亭之會也是禮部為新晉登科的舉子所辦的盛會,安京城有名有姓的大儒和稍通文墨的世家子弟都會前來,大家在湖邊賞花聽曲、飲酒作賦、互鑒字畫,好不逍遙自在。但是楊公子覺得往年以文墨會友的形式太過單調無趣,便提議進行一場比試,所有參會之人以“牡丹”為題繪畫一幅,并題詩一首,再從中投選出最優之作。”
“你們聽到這,應該不難猜出奴家口中的楊公子是誰了吧,他是如今的翰林院直學士楊硯書,也是當年春闈的三甲,加之他出身楊氏名門,在蘭亭之會上可謂風頭無兩,他的提議幾乎無人敢不聽的。于是,那日的陽春湖畔可謂熱鬧非凡,加之比試的彩頭是千金難求的徽墨,更是讓許多大家趨之若鶩。但比試環節是臨時加的,原本侍奉在側的丫鬟小廝人手一下便不夠用了,加之賓客們為求奪魁,題詞作畫耗費心神,轉眼間就到了傍晚,我們的彈奏已陷疲累,也無人在意,楊公子便命我們姐妹五人去廊下掛字畫了。”
“蘭亭之會賓客眾多,我們將畫紙的邊緣用細繩穿好,并排懸掛在長廊之下,奴家至今還記得,春風拂起時,長廊上幾百張字畫隨風而舞時的盛景,像是色彩斑斕的衣袂在爭奇斗艷,已經無需看他們筆下的“牡丹”是如何傳神了,就那一幕,便足夠歌頌我大周文人的風華絕代,好一出蕩氣回腸的頂峰較量。奴家對字畫雖懂得不多,但在一聲聲贊嘆聲中,也領會到了字畫的精妙之處,眾人從長廊的東邊像游龍一般觀賞至西邊,畫紙上有將牡丹刻畫得栩栩如生的,也有簡單幾筆便勾勒出神韻的,有的繪的是花海,有的繪的是美人落在牡丹叢中。自然,也不是每一幅字畫都足夠讓人津津樂道,因為世家子弟大多圖個熱鬧,不乏技藝平平之作,而那竹野閑翁的字畫,便是無人欣賞的作品之一,今晨受景王殿下所托,奴家已經將這幅字畫取來了。”
輕影這才明白李南絮邀予鹿前來的用意,原來他是想從予鹿口中得知竹野閑翁的消息,但他又同予鹿交情不深,故而才會搬出自己兄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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