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烏西斜
沐凡向來盡職盡責,可以做到十分的事絕不止于九分,他領著禁衛軍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幾乎將屋內屋外能藏暗器的地方都翻了個遍,連磚瓦墻隙都未放過。
李南絮立在極簡的殿中,目光從窗扇、桌椅、元始天尊的畫像上一寸寸掃過,除了四方桌上的筆墨紙硯擺放得亂一點,整間房子幾乎找不到破綻。
“找到了嗎?”輕影也從門外擠了進來,臉上帶著一些焦灼。
李南絮搖頭,但凝重的神色在輕影靠近的一瞬間微微舒展開了。
他不是情緒大起大落之人,遇事時總是從容淡然的,但今日兇案現場太過嘈雜,又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有些重。
他還是來得太晚了,今日忙著與胡老二周旋,又將陳宅的家眷審問了一通,未逼問出一句有用的話便罷,竟未想到麒麟臺這邊也出了事。
仿似聽到了他的心聲,輕影也懊惱道:“早知會出事,我就該好好盯著這幫商人,他們慣會偷奸耍滑,是我大意了,我竟只顧著同陸姑娘攀談。”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在幫我了。”李南絮看著她微微蹙起的細眉,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找找看,或許我們忽略了什么。”
輕影“嗯”一聲,人穿梭在透過鏤空門窗投進的光影下,魚鱗般的光束鍍在她的身遭,她揚起手擋了一半,剩下一半落在她素凈的面頰上。
李南絮靜靜看她一眼,那蒙在心間的陰翳仿佛被什么不知名的東西在慢慢拂去。
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至少在關鍵時刻,她總是會想著幫自己一把。
身后都是士兵們的盔甲碰撞聲,李南絮行至桌案前,拾起商賈們立的字據,一頁頁翻看過去,視線落在了一張涂改痕跡頗重的紙頁上,上面還沾染著團團血污。
這無疑是張來財留下的最后筆跡,名字只寫到一半,那筆“捺”應是頓了許久,黑墨透過了紙背。
再往下繼續翻看時,一支素管毛筆從紙頁的夾層中滾落,浸了墨汁的一端砸到他的鞋尖上,頃刻暈出一團黑影。
李南絮皺了皺眉,彎腰拾起毛筆,又重新放回筆擱中,目光從幾方硯臺上掃過,身子卻陡然一頓。
他記得,楊硯書適才提到過,筆墨只備了四套,正是因為備的太少才產生了爭搶,可這桌上分明有五只筆。
殿內莫名安靜了一瞬,李南絮的目光在那幾只毛筆上徘徊,直到輕影行到他身側,擋住了門外的光亮,將他的視線罩得暗了幾個度。
李南絮拾起一支,仿似握住了破裂的竹子,剎那間,一根銀針銳利地從筆頂射出,朝身側的方向飛了去。
那針堪堪從一士兵的眼前劃過,扎進了朱色的木柱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響,木柱上只留下了一個細小的孔洞。
“是了是了,這便是殺人的兇器。”仵作在人群中大呼一聲:“原來是有人在筆上動了手腳,這么精巧的機關,簡直殺人于無形啊。”
輕影也有些驚訝:“想不到這暗器有這么大的威力,也不知是誰帶上山的。”
李南絮:“誰帶上山的,審一審不就出來了嗎?”
屋外,金烏西斜,涼風似刀,商賈們的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他們算是看明白了,那持劍的丫頭分明沒有簽過字畫過押,甚至都未曾去過四方桌前,兇器既然是一支暗藏玄機的毛筆,那她便不是殺人兇手。
真正的兇手,在他們五人之中。
這五人,一個是嬌柔的女子,一個是走路都費勁的病秧子,還有一個像雕塑一樣毫無存在感,就剩一直在叫囂的何斐和周荇嫌疑最大了。
輕影走到周荇和何斐眼前,問道:“兩位自上了這麒麟臺便一直在交談,想必關系不錯,就是不知,何員外為何要在張來財死后鬼鬼祟祟逃跑?周員外又在掩飾些什么?”
仿佛有一道雷光從身上竄過,何斐和周荇的面色均變得十分難看。
這一遭下來,反應再遲鈍的人也不難看出,京城來的兩位大人都十分袒護此女子,只怕她也是一位皇親貴胄,他們招惹不起。
何斐恭恭敬敬回道:“何某的確是畏血。”
“是嗎?”輕影勾唇笑了下,聲音聽不出喜怒。
就在何斐以為蒙混過關時,一柄劍橫在了他的脖頸,劍只半出鞘,一半是鋒利的刀刃,一半是冰涼的劍鞘。
輕影持劍抵在何斐身前,不懷好意道:“景王殿下來之前,我聽何員外說過一句話,何員外說,我是來尋仇的?”
何斐惶恐地看著她,一雙狡猾的眼里剎那間聚滿了陰鷙,卻又在轉瞬間化為了淺笑:“姑娘開什么玩笑,何某何時說過這種話?”
的確是極不經意的一句話,在場許多人都沒有印象。
面面相覷間,楊硯書一拂衣袖,道:“本官可以作證,你確實說過。”
楊硯書的身姿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他就那么干干凈凈地立在那里,高雅而端莊,他說出口的話,幾乎不會有假。
輕影繼續問道:“張來財是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嗎?你為什么會覺得有人要找他尋仇?”
眼見自己敗下陣來,何斐瞇眼瞧了輕影一眼,沉默了許久。
輕影將劍又拔出一分,抵得何斐的脖子生疼:“對了,何員外還說過,張來財是你們的多年好友,莫不是你們曾沆瀣一氣,如今何員外怕事情敗露,所以動手殺了張來財?”
“胡說八道!”何斐橫眉瞥了輕影一眼,咬著牙道:“姑娘的想象力過于豐富,何某絕不是兇手,姑娘揣測的那些事,何某也從未干過。”
“那好,換一個人,周荇,你來說。”輕影又冷冷掃了周荇一眼。
周荇比何斐的性子直很多,也比何斐貪生怕死,輕影的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他腿軟,他戰戰兢兢沖何斐道:“何兄,陳司馬已經死了,今日不解釋清楚,恐怕我們這一遭難以過去啊。”
“你閉嘴!”何斐狠狠咒罵了周荇一通:“你個蠢貨,今日我們未曾殺人,他們將罪名安到我們頭上那便是嚴刑逼供。”
“陳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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